第七章（1 / 2）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安置城一如既往地进行着原本的生活日常，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群开着黑色大型车辆全城奔波的人。他们沿着街道和住房使用一些模样古怪的仪器不停检测着什么。起初并未有太多人在意，但随着黑色车队的排查范围逐步扩大，即便是普通人都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有好几个原本是麻将馆，饭店或者别的地方以极快的速度进行了改建，原本的室内设施被运到城外的垃圾场集中焚毁。
有人猜测这是在进行某种清洁工作。
不过很快街道便进行了全体广播通知：“这里是安置城广播中心，这里是安置城新闻电台。接下来有多项重要通知，请大家相互转告。”
“本月中旬，我们将组织大型清理队伍对城外林区进行拓展开垦，请有外出计划的市民暂停一切外出工作，配合清理队伍工作，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
“本次开垦工作预计将持续三个月左右，期间生活物资将照常发放，如果有其他特定需要请提前七个工作日到您所在街道办进行申请。”
“由于施工性质特殊，从十月假期结束后，除中小学以及医院等公共单位外，暂停全市的车辆使用以及全城在夜间九点至次日早晨七点实施静态管理，如有特殊外出需求请先联系街道办相关工作人员协助您，感谢大家的配合。”
这下城里有点年纪特别是经历过那场劫难的人们心里都大概猜到接下来会有些大的动作了。
十年的岁月几乎快要磨平幸存者们对故乡的回忆，常常出去拾荒的人们偶尔会隔着林海试图瞭望那个方向，可惜什么都看不到，有的只是灰暗阴郁的树林和高低起伏的山丘。
这下因为无法外出采集而闷在城里的人们反倒焕发出了一股别样的热情。紧挨着汽车站的物资调运中心外围着许多拉着大包小包的人，他们将家中储备的粮食衣物甚至是可以充当燃料的物资都拿了过来想要交给开荒队伍使用，即便工作人员已经告知他们很多次开荒队伍物资准备非常充分不需要大家的捐赠，但还是有热情的人不停在加入这支队伍。
而旁边的车站情况也让人哭笑不得，本来实施车辆管控后工作派发比平常减少了七成，很多司机师傅也放了长假让他们在家休息待工。但现在的车站内甚至比往常更加忙碌，大伙搬出仓库里的汽配零件，挨个把所有的车辆都里里外外进行着检修。那些之前跟随开荒队伍开进来的车队，除了因为设备保养问题停在军区里的那些，凡是还留在车站里的车辆，哪怕是有最细微的一点损伤也被拖到的工作台里更换了全新的零件。每辆车至少都有两名汽修师傅检查，还有不少懂车的好事之徒在一旁粗声闲聊些有得没的。
城里其他的地方情况也都差不多。地方文工团久违的组织了戏剧表演。几家社区医院开始整理储备药剂，重新规划床位搭建临时病房。以及为了防止孩子们放学太闲没事到处跑，学校把原本的家庭作业增加了一倍。
入夜，林然蹲在高高的信号塔上俯视着这个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心里尽是没由来的惆怅。秋夜的凉风吹在脸上好不舒爽，可自己今天应该是没太多时间享受。
谨慎的接近社区办事处的大楼，林然先是确认所有人都已经下班，周围也没有闲杂人等后，悄然无息的打开了一扇二楼办公室的落地窗。
林然举着小手电努力辨别着自己所处的位置。呃，七月份新生儿体检和计生规划？社区还管这个？随手拿出某张桌子上文件夹里的一册看了看林然觉得这应该不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走出房间回头看看了墙壁的标签，只有简单的数字编号。要这里全是用编号代替办公室名称可就真的头疼了，林然暗暗祈祷自己不要这么倒霉。
不过很快也就不用他自己寻找，目标亲自来了。
面沉似水的看着眼前来人，林然有些不悦道：“看来你们在我身体里放的小玩意还真不少啊？居然还有剩下的。”
从黑暗中走出的正是项逸，他双手放松的搭在腰间微笑着解释道：“别紧张，我只是猜到你会来这里调查那个邪教的背景而已，而且那个纳米机器人不是已经被你弄坏了吗？之前只是为了检测你血液里的异度分子浓度才注入的。只是没想到后来也变成了找到你的信标。”
林然确实在带着老何逃往自己某间位于中层区域的避难小屋途中就检查出了身体里的异常，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小机器人，也确定了就是这东西暴露了自己之前的行踪。
可面前的项逸却让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紧皱眉头看着眼前的项逸，林然在脑海里快速的思考着对策：“那你是怎么猜到我会今晚来这？”
“唔，我这两天都在楼下食堂帮忙，晚上就回档案馆等你而已。”
啥？对于项逸的回答林然的表情终于是有些绷不住，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愣货，可偏偏这种人还踩中了他每一步的痛点，一时间甚至想不通他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那我要不来呢？”林然试探性的说道，“要是我就这样销声匿迹，你们要怎么办。”
项逸微微偏过头将视线移到自己手里的那册记录，轻轻的叹了口气说：“这可能就是最坏的情况，如果我猜错了那就说明你和我推测的性格以及行为模式将有很大差别，但这次行动真的很需要你体内的那枚破界石。原本在我们的计划中，对余峰长官完全信任的你应该会全心全力配合我们完成接下来的重要任务。”
“那你们要失望了，有些事只能是我也必须是我才能去做。”林然也注意到项逸手里的东西，他开始琢磨要是在这时突然出手有没有可能从他手里抢过来。“在完事之前我胸里这块破石头是不会交给你的。”
项逸忽然淡然一笑，直接将手里的册子丢给了林然，后者稍有迟疑但还是接住了。项逸始终没有对林然表现出任何的敌意，他转身走到过道旁立着的饮水机边上，拿出两个纸杯接满自顾自得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他对林然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没关系，我们和余峰长官一直都相信你。如果你改变了心意，随时都可以回来，就算没有这次的任务，余峰长官也想在这次结束后把你带在身边照顾你。”项逸把其中一杯水放在旁边而自己端着另一杯抿了一小口。咂了咂嘴像是在幻想某种味道般舔了下嘴角。
可惜桶装饮用水是不可能尝出酒味的，看着仍有些狐疑的林然他也不再卖关子继续道：“今天不聊这些了，你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接下来咱们来交换一下彼此的情报吧，毕竟你是除余峰长官外当年仅存的目击者，有些事你还是知道的比较好。”
听完项逸的话林然思索了片刻，选择暂且放下戒备，一脸凝重的坐在离他不远处打开了手里的册子。里面是几封关于一个七年前就被强制解散而且在安置城内广为人知的邪教资料，这个邪教的创始人是一名女性采集者，当时她所在的采集小队因为一场异常的山雾迷失在了外层区域的一片山谷中。
等到雾散后却只有她一个人回到了安置城，其他的采集队员则全部失踪。接受审查时，她声称自己的小队受到了怪物的袭击，四散奔逃下走投无路的她却被一个突然出现身形高大的女人搭救。审查过程中这名女性采集者表现出既兴奋又悲戚的极端情绪，她不停重复自己是遇到了一位救苦救难的菩萨，并且对方向她许诺会尝试带回已经在灾害中遇难的儿子。
鉴于女子的情绪极不稳定以及提供的信息大多没有逻辑可言，在隔离两个月确认女子没有变异问题后就让其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同时军区也组织了侦查队伍前往那处山谷，但结果一无所获。
既没有探测任何虚境怪兽的踪迹，也没有找到失踪人员的尸体或者遗物。而且据当时同在附近区域的采集者描述，当时的天气晴朗并没有发现有起雾的迹象。这件事在多次搜寻无果后，军区本着谨慎的态度单独在这处山谷中设立了一处哨站并且给予其非常高的通讯频道权限，但在后来的岁月里这间哨站也没有再发现任何异常现象。
倒是这名采集者女性在回到家后的短短一年内竟隐秘的发展出了有两百人规模的宗教组织，其成员全是在灾害爆发时失去了儿女或伴侣的中老年人。起初该组织只是定期举办诵经会祈福等并没有实际意义的活动，但后来慢慢发展出了某种隐秘的祭祀仪式，他们会暗中用粮食等其他物资从一些采集者手中换取活体的变异生物然后血祭。
虽然并没有出现性质更恶劣的问题，但这些行为已经明显让这些信众精神上有了不好倾向，他们逐渐开始相信只要自己不断地祈祷和进行变异生物的血祭，那么他们的亲人就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回到他们的身边，反之如果不去做这些事那现在的安置城乃至整个世界就会被怪物再次袭击直至灭亡。这些信众开始半劝诱半强迫要求他们的邻居或者一起外出的采集队成员加入他们，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军区注意到了这群人，这个团体很快也遭到了解散，而作为教主的女人也在家中自杀。
林然翻完了手中的册子，他看着尾页的一副插图陷入的思索。那副插画上画着一个类似乐符的印记，简单的几笔勾勒出像是一个斜立着的汤勺，在画的下方有行手书字，恭敬的写道：万花千蕊慈母观音菩萨敬启。
林然终于开口说话，他食指一勾，那杯放在项逸身边的水就飞到了他手中。“目前我可以确定绑架孩子们背后的真凶就是那只你们说的虚境少君，或者按我妈的说法，虚境里的邪魔称呼他为——恶魔王子。”他仰头喝干了杯里的水吐出一口浊气，“非常遗憾的是我不认为你们有办法能对付它。就算是在群魔乱舞的虚境里，它也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强悍怪物。”
此时项逸终于是放松的笑了起来，他点点头眼中却饱含自信：“那你可能完全低估了我们，不过那晚确实是没有充分准备。”
“行了，我承认你确实有两把刷子，但那种程度想要对付一个躲藏在虚境里的恶魔王子，不够。”林然有些厌烦的想再喝一口水润润嗓子，可杯子里已经空了。“我是认真的，如果不能彻底隔绝那家伙和虚境的连接那他的力量就是无穷无尽。”
“你们会死很多人。”
林然直视着项逸的眼睛，对方回应他的只有坚定不移的决心。“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们手里有那个小叮当的百宝袋，但也别掉以轻心。虚境的恐怖远超人类的想象”
说完，林然将手里的文件扔回给了项逸，可惜虽然这份资料很有趣，但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项逸有些纳闷，便问他：“不再看看吗？还是你已经有了新的关于孩子们下落的线索？”
林然摇摇头说：“不了，这里面没我想要的。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它们到底为什么要拐走这些孩子，但是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不要按着这个什么慈母菩萨的线去找了，这次负责绑架孩子的家伙明显是直接受那个鬼东西指示行动。这两者之间很有可能关系不大，继续按图索骥很有可能会被带歪。”
“我想也是，虽然从这段时间搜查出的证据里表明这两者的教义都是希望通过献祭找回自己死去的亲人，但两者从风格上讲还是有不小的差别。后者更像是对这个慈母菩萨教的换皮顶替。”项逸将手里的册子收了起来，继续跟林然聊道。“而且现在这群人更疯狂更加肆无忌惮，但我疑惑的是证据表明这群受虚境少君指使的人不全是受威胁，其中一部分似乎非常相信他们的主。不是盲目的狂信而更像是真的认为这样做可以拯救自己的亲人和身边的其他人。”
林然打了个哈欠对项逸的推理兴趣缺缺的表示：“无所谓，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些该死的畜生。”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林然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