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暗(1 / 2)
那年我十三岁,第一次随父亲出谷出诊,要去的是西边的一个小镇。
病人的名姓我早已忘了,只记得他是个平民百姓,唯一的不同寻常,便是他得的病十分怪异,连世代行医的蓝氏一门也闻所未闻。
诊断之后,父亲认为病人无药可医,唯一可以一试的办法,便是将多生长出的瘤子切除。可那瘤子长在脖颈上,病人和他的亲人们都十分害怕,一时不敢让父亲动手。
我们只能在那里等着,一边等待,一边在小镇上开诊。周边不少村镇的人们都闻风而来,父亲也一一为他们救治。
而在等了五日后,那位病人实在疼得受不了,便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父亲动手。于是,父亲便吩咐我准备麻沸散,预备做切除术。
麻沸散中,有一味叫做生草乌的药,想必你也知道。我在查点药材时,发现生草乌分量不够了,便打算到相邻的镇子找找看。结果,在去往那镇子的路上,我突然被打晕了。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十分昏暗的地方。那里并不是完全黑暗,我还能看清周遭三尺之内,但再远的,便看不到了。
可那时的我只有一个感觉——暗,仿佛无边无际。
我爬起来四处搜寻,过了好一阵子才遇到一个人。
那人与我年龄相仿,也是十多岁的半大孩子,我想问问他这是哪里,可他却不由分说地一拳打来。
我慌忙躲闪,问他是谁,为什么要打我。
他不回答,只是继续着拳打脚踢。
这一次,我躲闪不及,被打倒在地。
他仍不打算作罢,甚至骑到了我身上,拳头像雨点一般向我头上打来。
我下意识地护住头,并本能地思考如何反击。
许是他经历了许多场打斗,已是强弩之末;又或许是我略通医术,知道哪里是要害,总之,最后他输了。他被我打昏了过去。
那时候,我还没有下杀手的习惯。
但一番缠斗之后,我感觉到了饥饿,于是便在那昏过去的人身上翻找。
果不其然,我翻到了一些干粮。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却发现入口的是满满的血腥味。
我见过很严重的外伤,对血腥味很熟悉,但进入嘴里,却是头一次。
我一时受不住,便呕了出来,并且下意识地扔掉了手头沾了血的干粮。
“你不吃,我可吃了!”
我突然听到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话,被吓了一跳。
接着,我便听到人吃东西的声音。那人狼吞虎咽,只两三口便将血干粮吞进了肚子。
“你是谁?”我问他。
“我不能告诉你。”他说,“你们打斗,我在旁边听了好半天。我打不过你,我身上也没有吃的。你不要过来!”
听他的声音,也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
见他怕我,我便问他:“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就不过去。”
那人沉默片刻,小声说:“这里是地狱。”
说罢,他便悄无声息地跑掉了。
望着无边的黑暗,我突然意识到,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下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下一口食物。或许我现在吃不下沾了血的食物,可我其实应该留着它的。
多想无益,当时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出路。
我就这样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遭遇过多少突如其来的打斗,也终于饿得吃下了沾血的食物。
直到有一次,与我缠斗的对手装作被我打倒,却趁我不备,又从背后偷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