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1 / 2)
万年县乃是西京府两大附郭县之一,其地位不可谓不高,连县令的品阶都与别县不同,人家七品,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正六品。
这本是个不错的职位。
只是京畿之地,权贵云集,门阀鼎盛,各种厉害关系盘根错节,千头万绪,实在难以理清。
身为这些枝节中最细的一根末梢,周县令心头亮堂得很。
就算外头那些吃瓜看客,瞧着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但随便揪出一个,说不准就是某位大人物的某个七弯八拐的穷亲戚。
所以要想安安稳稳地坐住这个位置,只是一昧公正清明,是断然做不长久的,稍有闪失,丢官是小事,累及身家性命就实在不划算了。
眼下如何处理是好呢?
周县令端起茶盏,茶盖轻轻拔开杯中的一根浮叶,却迟迟没有饮下。
拖一拖,放一放,凉一凉?
这本是衙门最常用的方法之一。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大案,像这等莫名其妙的小“开撕”,丢一边,放上个三五月,当事双方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一般就会偃旗息鼓,不再纠缠。
可是眼下这几位,看着就是飞扬跋扈的主儿,性子急,怕是刮躁得厉害。
周县令眉头一动,慢慢放下茶盏。
罢罢罢,还是“和稀泥”更稳当些。
所谓“和稀泥”,就是诉讼双方一视同仁,先批评教育,再好言安抚,最后引得春风化春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似这等功夫,他已练就得炉火纯青。
待公堂内外安静下来,周县令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身为学堂学子,怎可如此糊涂,圣人之学,都学到哪里去了?”
他轻咳一声,道:“大家同窗一场,本当互为手足,嬉闹间该有个分寸才是,你们看,这事儿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大人莫忘了,我是苦主。”王少君偏偏要断了他这条老路,大声道,“光天化日之下,这小贼持胆行凶,必是想欲我于死地。”
“王公子言重了,言重了!”周县令还要滴水不漏。
王少君嚷嚷道:“大人若是一味包庇被告,本公子只得请家父代我讨回公道了。”
咆哮公堂。
威胁本官。
这小子不上道啊!
唐正一旁阴声道:“还请大人明断,王公子受了重伤,可是不能久居于公堂啊。”
吴子建随即补刀:“此等目无王法的凶顽之徒,不重惩不足以平民愤!”
这就替本官给案子定了性?
周县令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这招“和稀泥”明显行不通啊!
好在王少君的强硬态度,也是自己预判中的情形之一。
既如此,须是换个思路。
周县令的脑筋全速运转起来。
在大周官场,官宦权贵虽多,但各自的能量也有大小之分。
衡量一个人能量有多大,除了爵位,官阶,品级之外,更多的是他背后的政治势力,还有他所掌握的实际权力。
站在巅峰之上的往往就一小撮人。
正三品大员,掌管朝廷财政大权的户部尚书,显然就在此列。
往现实里讲,今年衙门的度支费用,自己的俸禄,各种补贴,养廉银,都还拽在人家手里呢。
反观被告宁轲,不过是个“忠烈遗孤”而已。
他的父亲为国尽忠,其节气可嘉,但那又如何,都过去了十几年,如今天下还有几人记得?
至于这个“靖忠伯”,不过是朝廷的追恤而已。还要等他年满十八岁才能正式勋袭。
谁知道这一,两年之中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呢
这么一比较,这个案子是不是就好断多了?
念及至此。
周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宁公子,宁轲,事实人证俱在,你有什么话说?”
这弯转得够快!
宁轲一时有点懵圈:“大人,难道不问清楚是谁先动的手?”
周县令冷笑:“本官就算问了,你俩就会承认是自己先动的手么?”
宁轲实话实说:“那倒不会。”
“对啊,你们双方都不承认,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还有意思么?”
“但是就不用分清是非曲直?”
“什么是非曲直,一个巴掌拍不响,王少群为什么不跟别人,偏要跟你发生冲突?”
“啊!”宁轲有点郁闷,“大人之言,学生实难理解。”
周县令微微一笑,半眯着眼:“此乃本官依日常生活经验而推论,岂有难以理解之处。”
宁轲更郁闷了:“这个请恕学生愚钝,还是不大明白大人高论。”
“譬如说,大街上有人跌倒,别人都不扶,就你扶了起来。”周县令正色道,“那么,根据日常生活经验,我们完全有理由得出结论,人就是你撞倒的。”
“人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