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棋子(2 / 2)
他本来不想动手,岂知西门无忌不但不按套路出牌,反而咄咄逼人,来将他一军,逼得他不能不动。可是他的招式留有相当的余地。他对西门无忌还抱着很大的期待。西门无忌其实和他亦是同一类人,沉浸权力游戏数十年,做任何事都要通盘考虑,权衡利弊,确保每次不会空手而归,皆有不菲的收获,所以绝不会似愣头青一样感情用事,动不动就掀桌子,妄想一局就定输赢。虽然他当下时运不济,一直走下坡路,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江湖上他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
倘若把他所掌握的力量合理利用,对抗云万里岂非有多了几分胜算?因此他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西门无忌看似油盐不进,难道不是给他施加压力,逼迫他接受最苛刻的要求?西门无忌身子一晃,抢到岳重天背后,抬起右掌,切在岳重天的后颈上。岳重天如醉汉般的东摇西摆,想稳住身躯又无能为力。西门无忌道:“躺下吧!”左脚旋动,扫中岳重天的脚踝。岳重天扑倒在地,口鼻流血。
西门无忌冷笑道:“你以为洞悉一切,实际是你自做多情,啥也不懂。”足尖一挑,岳重天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躺着,嘴巴张开,不知何故。又见肌肉僵硬,神情呆滞,敢情是又着了西门无忌的道。西门无忌冷笑道:“碰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凡事皆在掌握的人,不必与他枉费唇舌,直接浇他一泡尿。”伸手去解裤腰带。岳重天惊得魂飞魄散,道:“你……你……咳……”水流直下,注入他的喉咙,呛得他大声咳嗽。
忽然“啊”的一声大叫,胸膛涨大,一口鲜血喷出,凸出来的眼珠子撑得眼眶渗出了丝丝的血水。心里的悲愤,实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叶枫微皱眉头,寻思:“这比拿刀杀他还难受。”突然间闻得一股浓浓的甜味,心道:“原来西门无忌平时喜爱吃糖,连拉出来的尿也是甜滋滋的。”西门无忌尽情羞辱了岳重天一番,得意至极,满脸堆笑。岳重天眼见他笑容灿烂,心下愈发惶恐,一道道汗水从脸颊流下。西门无忌双手放在背后,道:“最近几年,你领导的变革派崛起进度快得超乎想象。”
岳重天叹了口气,道:“三巨头倒行逆施,不得人心,大家都想换种活法。”西门无忌冷笑道:“老子的一泡尿还没把你给浇醒吗?若非三巨头觉得当下局势对他们非常不利,急需一面挡箭牌来替他们承担危机,否则变革派怎么可能似屁股装了火箭,转眼间就窜到了不可思议的位置?能够坐在三巨头位子的人,哪个不是万里挑一,比鬼还要狡猾可怕的人精?倘若他们是饭桶草包,怎能牢牢掌握武林盟数十年?”
岳重天静静地听着,脸色更苍白,更憔悴,他不仅瞳孔在收缩,身躯也在收缩。庞大的身躯忽然像挤出水分,风干了的果子,瞬间变得很小,这才是他最真实的力量。刚刚消失的那些东西,不过是长在脸上的肿包,浮在水面上的泡沫。从魔教退出中原的那天起,三巨头已经开始着手布局。他们知道魔教决不甘消亡在戈壁大漠的漫天风沙,但是一盘散沙的武林盟又不足以与魔教硬刚,他们需要一个人替他们分忧解难。恰好岳重天有野心。
所以他们以岳重天几乎察觉不到的方式扶持他茁壮生长,走向强大。他们火候把握得极其老练成熟,倘若魔教气焰高涨,他们就加大对岳重天的援助力度,倘若魔教风平浪静,他们就给岳重天制造麻烦,增加压力。蒙在鼓里的岳重天一直以为自己是人中龙凤,天选之子,靠自己努力奋斗才有今天的地位。他眼睛瞪得大大,直直地盯着西门无忌,眼中已有泪水流下。这些年来他把这个人,那个人当成手中的棋子,何曾想到自己却做了三巨头数十年的棋子?
西门无忌道:“我不接受你的投降,就是要拿掉挡在武林盟身前的那面盾牌,我要发动对武林盟的战争。”岳重天道:“可是他们很快就会制造出新的势力。”西门无忌笑道:“他们想不到你的失败竟如此之快,找一个称心如意的人选,恐怕比找合适的老婆还要难,他们已经来不及了。”说着踏上一步,脸现狞笑,提起手掌,便要向他头顶拍落。岳重天大急,道:“你真的要杀我么?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么?”西门无忌笑道:“有啊,就看你愿不愿意做啊。”
密室,一灯如豆。
长长的餐桌两边摆放着十张椅子,有九个人坐在上面,有一张椅子是空着的,不知留给谁坐的。岳重天一见到这九个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之所以称为他们是人,只因为他们勉强还保留着人的样子。但是他们全身肌肉好像风干了一般,居然一点水分也没有,紧紧地贴在骨头上面,兼之肌肤是墨绿色的,像极了长在枯树上的苔藓。他们眼珠子是灰白色的,好像两盏即将熄灭的灯火,看起来说不出的空虚诡异。幽暗不明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脸上,犹如一具具刚从坟墓挖出来的僵尸。
叶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喉咙发出格格的声音,想吐又吐不出来。每人面前摆放着一只好大的木盘,里面盛着与他们皮肤一样颜色的糊状食物,散发出无法形容的恶臭气息,熏得头晕脑胀,宛若置身于阴曹地狱。他们伸手去捞盘里令人作呕的东西,送入嘴内,大口咀嚼,似乎吃的是琼浆玉露,凤髓龙肝。叶枫终于克制不住,弯腰俯身,呕吐不止。岳重天忽然惊道:“断水刀?水兄原来你在这里?”
这九人身后的墙壁上悬挂着九样不同的兵器,在昏暗的灯光照耀下兀自灿然生光,这九样兵器无不寒意森森,透出浓浓的杀气,显然平时损坏了不少性命。叶枫喘息片刻,定了定神,走到墙边,见得那把被岳重天称之“断水”的刀身如镜子般明亮,刀刃却是红色的,想来杀的人多了,鲜血与钢混合一体,再也无法抹掉了。轻吹一口气在上面,竟发出呜呜咽咽的响声,不知是不是死在这刀下亡魂的哀鸣?
叶枫寻思:“这断水刀的主人水更流,号称江湖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刀客,数年前不知所踪,想不到在这里非人非鬼。”他将兵器一样一样的看下去,心下更是惊骇不已,这些兵器的主人哪个不是江湖上不朽的传奇?西门无忌冷冷道:“他已经没有任何记忆。纵使他老婆孩子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得了。”伸手摘下“断水刀”,刀光一闪,嗤的一声,刺入水更流的后背,刀尖从左胸突出。没有鲜血流出,只有几滴墨绿色的液体从刀尖落下。
水更流依然大口吞咽着食物,压根就感觉不到这一刀带来的痛苦。西门无忌抽出“断水刀”,刀锋斜转,在水更流右臂上划了道极长的口子。水更流五指稳稳的抓住食物,连一下颤抖都没有看到。岳重天仿佛看到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呆呆站着不动。西门无忌道:“他的神经系统已经无法向大脑有效传递某些信息,现在就算你卸了他的手脚,他也是毫无反应。”叶枫冷冷道:“只有六亲不认,不畏生死,形同鬼魂的人,你才会用得放心。”
西门无忌点点头,笑着叹了口气,道:“当一个人不再年轻的时候,他难免会疑心病很重,凡事追求四平八稳,不允许有任何差错闪失,所以你应该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他当然希望每个人像走狗奴才一样忠诚听话,那些心里装着小九九,动不动就想留一手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得到他的信任呢?”岳重天咬了咬牙,道:“我有没有机会复活?”西门无忌笑得很狡猾,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将来的事,谁说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