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紧箍咒(1 / 2)
前面斜刺里冲出几人,挡住吕焰锋去路。吕焰锋见势不妙,往左边田埂投去。众人大呼小叫,跟在他身后。一行人在狭窄的田埂上你追我赶。昨天下了大雨,田埂泥泞不堪,举步维艰,稍有不慎,便要摔倒。追赶吕焰锋的是本地农夫,经验老到,如履平地,渐渐逼近。吕焰锋自投绝地,暗自叫苦。好在他颇为肥胖,身躯沉重,加之患有便秘的老毛病,装了一肚子的屎,尽管左摇右晃,眼看随时会跌个狗吃屎,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稳住阵脚。
众汉子恼怒至极,破口大骂。吕焰锋一声不吭,低头弯腰,撅着屁股,缓缓向前。吕孤雁摇头叹息,神情苦恼,看来这个吕焰锋不是个安份守己的人,给江南吕家招惹麻烦是家常便饭。一人从田埂抠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呼的一声,往吕焰锋后背掷去。吕焰锋恍若无闻,石头正中他背上。他似让人在身后用力一推,登时趔趔趄趄,朝前冲出数步。那人大喜,加快脚步,张开双臂,准备从后面将吕焰锋拦腰抱住,放倒在地。
哪知击中他背上的石头,忽然反弹回来,笔直朝扑来的那人射去。那人大吃一惊,无法躲避,不得不跳了起来,准备跃入右边长着绿油油禾苗的农田。吕孤雁跺了跺脚,自言自语道:“不是胡闹么?”使力咳嗽几声。吕焰锋听得咳嗽声,宛如五雷轰顶,哇哇大叫道:“我的妈呀,屁股要摔烂了!”手舞足蹈,身子倒跃,速度奇快,顷刻间到了那人原先的位置。
飞回来的石头“咚”的一声,击在吕焰锋宽大,方正的额头上,当即肿起一个鹅蛋般的青包。吕焰锋咦了一声,道:“韭菜炒鸡蛋,哈哈,中午又多了道菜!”晃动的左手抓住了向农田跃去的那人手臂,将他拽回田埂。那人手臂翻转,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烂泥地里,接着提起拳头,在他两只眼睛各击一拳。吕焰锋眼冒金星,目不视物,双脚乱蹬,泥浆飞溅,叫道:“大狗头兄弟,你打我的眼睛,算不得男子汉,大丈夫!”
大狗头怒道:“谁叫你这双贼兮兮的狗眼睛,整天东看西看的?”手指按在他眼皮上,假意要抠眼珠子。吕焰锋吓得魂飞魄散,道:“大狗头兄弟……”大狗头抽了他一耳光,厉声喝道:“谁是你的兄弟?你配吗?呸呸呸!”吐了几口痰在他脸上。吕焰锋合手作揖,迭声叫屈,道:“是,是,大狗头大哥,真是天大的冤枉呀。那天我见得你家墙头站了许多麻雀,叽叽喳喳叫不停,去年你家去年收成又好,我担心雀儿来偷食你家谷米,所以悄悄爬上墙来,谁知道是大嫂在里面洗澡,连窗户也不晓得关上……”
另外几人拍手笑道:“完了,完了,看得光光,看得光光!”大狗头恨得咬牙切齿,又抽了他几记耳光,道:“你为什么不立即从墙上跳下来?为什么你在墙上还呆了半个时辰?”吕焰锋道:“我唯恐有不良之徒偷窥,毁了大嫂的清白,只好耐着性子,等大嫂洗好澡,穿上衣服,才敢放心离去。唉,全村找不到一个比大嫂做事更细心的人,左搓搓右揉揉,若不是我出声阻止,只怕还要洗半个时辰啊。”
大狗头怒不可遏,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喝道:“混蛋,你说什么啊?”眼珠凸出神情可怖。吕焰锋眼神迷离,摇头晃脑吟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美的人啊!”大狗头手指用力,吕焰锋喉咙格格作响,说不出话来,双眼翻白,好像随时会呜呼哀哉。一人忙拖开大狗头,拉到一边,低声劝告,不时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大狗头跟着大笑。另几人架起吕焰锋,往大道走去。吕焰锋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长着大脑袋,焦黄面皮的中年男人,冷冷的道:“可以说,碧石村找不出比你更穷的人,好像自从过了年,你家就没见过荤腥吧?”吕焰锋道:“还是发贵大哥通情达理。”发贵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道:“只可惜你没有富贵命,却得了花钱如流水的毛病。自己都填不饱肚子,居然敢到赌场充阔佬?你媳妇勤勤恳恳,不会花错一文钱,你内心可有丝毫愧疚?”吕焰锋脸上看不出任何内疚,振振有词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她的命。”
发贵厉声喝道:“放屁,命不由天,她的命运怎能掌握在你这个烂人手里?”吕焰锋茫然问道:“那她的命运又在谁的手里呢?”发贵冷冷的道:“在那些帮她想办法早日脱离火坑的热心肠人的手里。”吕焰锋道:“木炭一百文钱一百斤,我家哪有烧炭过冬的条件?天寒地冻,人家围炉夜话,我和妻子只能光~溜~溜的在被窝里抱团取暖。臭婆娘不止一次说过,家里若有个大火坑,做牛做马也乐意。你要她离开火坑,她不抓烂你的脸才怪呢。”发贵被他噎得哑口无语,隔了片刻,气急败坏道:“我打个比方而已。”若非瞥见吕孤雁站在近处,早就揍得他满地打滚了。
吕焰锋不慌不忙道:“常言道,办事要干脆利落,说话要准确无误。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幸好你是和我吹牛皮,不和你计较。若是要你传达军情,岂非要丧师辱国?圣上龙颜大怒,追究责任,少不得诛灭九族。”叶枫听他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想起自己也擅长此道,忽有英雄惺惺相惜之感,不由得心头痒痒,恨不得与他唇枪舌战三天三夜。
发贵怒火中烧,道:“和你说实话,大家看不下去你老婆过苦日子,要给她找条出路。”吕焰锋想起自己浑浑噩噩,游手好闲,这个家全靠妻子一人支撑,禁不住心里一酸,面现戚容。发贵阴森森的道:“你给予不了她想要的幸福,趁早放手吧,别耽误了她。”吕焰锋苦笑道:“那谁能给她快乐呢?”发贵道:“镇上谢员外对慧娴倾心已久。”吕焰锋怒道:“谢员外薄恩寡义,风流好色,倘若慧娴跟了他,不是羊入虎口吗?”发贵道:“说不定慧娴是谢员外命中克星,能让他改邪归正,浪子回头呢。”
吕焰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忽然哈哈大笑,道:“上月老里长病故,村上有几人跃跃欲试,尤其你最为热心。谢员外的姐夫恰好是知县大人,你把慧娴奉送给谢员外,知县大人自会钦定你做里长。难怪你前几天请我喝酒,灌得我酩酊大醉,尔后做下赌局,教我输得一汰糊涂。我无钱还债,当然要依了你们,把慧娴卖给谢员外。是也不是?”发贵笑了笑,道:“你也不看看,慧娴委身于你,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她和谢员外才是男才女貌,珠联壁合。何况慧娴让你白睡了这么多年,你也不吃亏。”吕焰锋胖乎乎的脸上涌起一层寒意,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逼得我走投无路,就不怕我杀人么?”
发贵哈哈大笑,道:“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竟然要杀我?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一边说话,一边仰起脖子,往吕焰锋怀里凑去。吕焰锋慢慢抬起右臂,五根白晢的手指忽然色彩斑斓,衣裳升起淡淡的白烟。叶枫领教过缪宗棠的厉害,知道吕焰锋若一出手,发贵等人必然生不如死,但是只要吕焰锋动手杀人,等于破坏了江南吕家弃毒重生的计划。然而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得了,别人欺负自己妻子的奇耻大辱!岳重天眼中闪烁着热烈的期待,他很想见识江南吕家暗器,毒药的厉害!
叶枫心头紧张,忍不住向吕孤雁望去,希望他能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吕孤雁喃喃说道:“我帮不了他,他自己的事只能他自己解决。”每个江南吕家子弟都曾立下重誓,决不用自身的本领,去对付不会武功的寻常百姓,哪怕生死攸关之际,否则将面临最严厉的制裁。发贵抬起一掌,掴在吕焰锋脸上,道:“你居然敢用手指着我,莫非活得不耐烦了?”吕焰锋长叹一声,五指上的色彩随之散去,道:“我欠你的钱,这两天一定会分文不少还给你的,但是慧娴永远是我的妻子,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发贵摊开双手,哈哈大笑,道:“穷鬼,一百两银子,你还得起吗?”吕焰锋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叶枫心中不忍,伸手入怀,便要拿一百两银子,帮助吕焰锋度过难关。吕孤雁回头看他,冷冷道:“你现在帮他就是害他。”江南吕家决意做寻常百姓,就要直面小人物生活中的各种挫折,打击,凭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赢得尊重。发贵得意洋洋,拍着吕焰锋肉嘟嘟的脸,道:“我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咱们再赌几把,你敢是不敢?”吕焰锋又摇了摇头,神情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