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章三多大人(1 / 2)
叶枫足尖一点,嗖的一声,猛地拔起身子。左臂伸出,勾住了屋顶上的一根横梁。只听得脚底下,嗤嗤几声轻响,钢刀将几块肃静牌斩得粉碎,木屑如雪,纷纷扬扬。
赵鱼叫声苦,不知高低,顿足叹道:“损坏公物,是要赔偿的!一块牌子五十文钱,三块牌子便是一百五十文钱,这笔账该算在谁的头上?”
叶枫哈哈一笑,道:“你是主人,当然要尽地主之谊。”手掌往梁上轻轻一拍,一个人翻转过来,连人带剑化为一道光芒,快若流星般刺向赵鱼。
赵鱼苦笑道:“谁是地主?我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你把我抬举得太高了。”钢刀反撩,叮的一声脆了,格开了长剑。
叶枫道:“我又不向你借钱,你那么害怕做甚?”斜刺里刺出一剑,剑势飘忽,刺向赵鱼的右腕。
赵鱼并不招架,反而往他剑尖撞去。乜眼叫道:“喂,喂,你又想刺破我衣服?二百两银子一件,你赔得起么?”
叶枫一怔,长剑登时僵停在半空,也不知要不要刺下去。明知赵鱼在调侃他,只是不愿与官府为敌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故而犹豫不决。
赵鱼哈哈大笑,道:“看来你还不敢完全放得开,我芝麻般大小的捕头,你鸟我做甚?有些人畏官如畏虎,就喜欢做听话的奴才。”一连挥出十几刀,刀光闪烁,斩向叶枫。
叶枫脸红了一红,打起精神,长剑陡然推出。刀剑相交,叮叮当当,溅起一串串的火星。他的心里仿佛也迸出一串串的火花。
赵鱼道:“好,男儿就应该顶天立地,铁骨铮铮,仰俯无愧于心。”钢刀尽往他身上各处要害刺去。刀势迅急,步法轻易,犹如轻烟鬼魅。
叶枫纵起身子,长剑颤抖,点出十余朵剑花,自上至下,飘飘洒洒。赵鱼钢刀陡伸陡缩,招数狠辣,叶枫虽然居高临下,占尽优势,终究人在半空,不好施展。
赵鱼见得有便宜可占,唰的一刀,向叶枫拦腰砍去。叶枫骤然提起一口气,身子如纸牌一样折了过来,双足在梁上用力一蹬,整个人似点燃了的炮仗,冲了出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屋顶登时破了个大洞,叶枫哈哈大笑,从破洞跃了出去。赵鱼脸色发青,道:“这下他娘的亏大了,修一个屋顶得花多少钱?我一个月的月钱又有多少?完了完了,下个月要喝西北风了。”
他跺了跺脚,狠狠道:“下次我到华山去,非得撞破你们十个屋顶,掀翻一百张桌子。此仇不报,誓不罢休!”身子一晃,跟着跃了出去。
在屋顶上较量自然要比厅内愉快得多。跃、腾、跳、挪完全不受地形和空间约束。两人在屋顶上高来低去,难分胜负。脚下的瓦片可就遭了殃,倒了大霉,不是被踩得粉碎,便是被扫得东倒西歪。
赵鱼少不得又哇啦哇啦,叫苦连天。然而一旦叶枫妙招迭出,又顾不得脚下的瓦片,施展手脚,见招拆招。周边居民的好像对此习以为常,他们在上面斗得天翻地覆,竟无一人出来观看。
谁不知道这个赵捕头因武成痴,好交江湖朋友,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碰到。好在这个赵捕头通情达理,每次损坏了屋舍,皆是自掏腰包,雇人维修。若是换作另外的捕头,不趁机敲大家一笔才怪呢?
他每月的月钱,除了吃饭喝酒之外,其他的的便是修屋补瓦。两人越斗越长精神,心里均是敬佩不已,叶枫无法自己,连呼痛快。再看赵鱼,亦是满脸的沉醉,是不是与他一样的想法?
叶枫斜斜一剑刺出,赵鱼钢刀一横,架住了长剑,双脚连踢,十余块瓦片宛若暗器一样,向叶枫激射过去。叶枫长剑便如暴风骤雨般狂刺乱劈,将一块块瓦片绞得粉碎。
赵鱼道:“好剑法!”斗然跃去,身影遮住了天上的月亮。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叶枫身上的同时,一道刀光当头劈落。
叶枫长剑举到中途,忽然五指一松,长剑咣当一声,落在脚下。赵鱼的刀锋停在叶枫的发梢上,道:“你做甚么?”叶枫笑道:“你没听到有人在骂我么?”
赵鱼凝神倾听,只听得叶枫肚子里传出咕咕的声音,一声高似一声,当真是怨声载道,民怨沸腾。赵鱼弃刀大笑,道:“无视民心是非常危险的举动。幸好我认识到了错误。”
两人饱餐之后,少不得又是一番较量,这一次不再刀来剑往,拳脚相交,而是嘴上论武。虽然少了刀光剑影的惊心动魄,但两人嘴上相互攻防,不亚于高手相决,却也其乐无穷。
有时对方的话尚未说完,早已脑中灵光一闪,想出破解方法。自是喜不自胜,纵声长笑:“这么简单,你也说得出来,你欺负我愚笨不是?这个算不得数,再来一个!越难越好。”
有时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半天也理不出一丝头绪,待到对方出言点破,登时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看来我的脑子真的不太灵光。”
天下武功,江湖掌故,两人无所不谈。他们认识不过半天工夫,却彼此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似有说不完的话。本来是一个寂寞的夜晚,在两个年轻人的笑声中,充满了欢乐。直至哈欠连天,两人才伏在长桌,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枫便与赵鱼告辞,直奔十字坡。赵鱼亦不闲着,既要雇请工匠修补屋顶,又要安排人手防范胡恨。胡恨行事向来出人意料,睚?之怨必报,他在老丁手上栽了大跟头,谁说他不会偷袭县城?
县太爷终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对于赵鱼的禀报不仅无动于衷,反而借机大大奚落了赵鱼一番:“赵捕头唯恐天下不乱,嘿嘿,乱世好出英雄嘛,赵捕头鹰视狼顾,必是一代枭雄……我无德无能,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哈哈。”
叶枫快马扬鞭,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十字坡。
十字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约有三五百户人家。
因为交通要冲,行旅必经之地,卖肉的、卖菜的、酒楼,甚至还有妓院、赌坊、当铺,商铺林立,热闹非凡,俨然形成了个集镇。由于是近年来才兴旺起来的,房子多半是新盖的,看起来格外的辉煌。
叶枫并不急着入镇,先将马匹藏在镇外的小树林里,又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行头穿戴起来。蓬蓬松松的头发,稀稀疏疏的胡须,脸上还涂了一层淡黄色颜料,显得又丑又老。
身上斜跨一条蓝布褡裢,腰间插着一根旱烟枪。着实像极了常年在外,饱经风霜的商贩,这样一来,纵然余观涛站在他面前,也未必认得出他。
胡恨心思缜密,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让他心生怀疑,叶枫当然马虎不得,精心打扮了大半个时辰,拿着小镜子左照右照,认为毫无破绽,才慢慢走入“三岔口酒楼”。
“三岔口酒楼”名副其实,座落在几条要道交汇之处,一边通向徐家庄,一边通向县城,就像是脖子上的喉结,位置极其重要。此时天色阴沉,乌云翻滚,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雨。
路上行人不多,酒楼的生意也就有些冷清。店里的伙计闲着无事,围成一团,讲着又荤又腥的男女情事。几个食客听得如痴如醉,竟忘了享用美食佳肴。掌柜坐在半人高的柜台之后,噼哩啪啦玩弄着算盘。
叶枫上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子,这位子正对着三岔口,两边道上有任何动静,都难逃他的眼睛。他要了一壶浓茶,几样点心,自斟自饮,慢慢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