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邂逅(1 / 1)
7月的海山市,天气变化无常,下午还是艳阳高照,傍晚的时候,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633路公交车站挤满了焦急的乘客,公交候车亭外的马路上已经有深深的积水,车辆路过的时候,溅起一人多高的水花,乘客一边躲闪,一边咒骂这鬼天气和无德的司机。
海山这个城市自诩为“国际化大都市、经济圈核心城市”,但公共交通和排水设施脆弱无比,一遇到刮风下雨,整个城市的交通顿时瘫痪,到处堵车,公交车更是久等不来。
小小的候车亭里挤满了避雨的人,楚枫也夹在人群中。今天下午出来面试,没听天气预报,更别提预备雨伞了。从面试单位出来的时候开始下雨,随后越下越大。等他跑到车站的时候,全身几乎淋透,皮鞋里也进了水,弄湿了袜子,异常难受。
等了接近半小时,终于来了一趟633路车。车站的人群一拥而上,车上已经人满为患,几乎没有缝隙,看似多塞进一个乘客都非常困难。不过这一站有人下车,司机必须开门,为打消车下乘客上车的念头,司机高声叫喊:“上不来了!上不来了!后面还有一辆车,马上就过来了,很空!”
有些乘客见此情景,主动放弃了,但更多的人丝毫不理会司机的叫喊,大家都清楚司机的这点伎俩,这鬼天气,后一辆车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来呢,这辆车这么挤,后面的车能空了?天下暴雨,早一点回家才是王道!于是,人群分成两拨从公交车的前门、后门拼命往车里挤,在巨大的外力压迫下,本来看似已经塞满的车厢,硬生生又挤出来好些空间,上来了十多个人,车厢里已经是人贴人、面对面了,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有位老兄把住了后面的车门,半个身子在车上,半个身子在车外,司机尝试了好几次门都关不上,无奈只能叫喊:“都再往里让让,下雨天,都急着回家,大家都互相照应照应。”眼见走不了,里面的人无奈又挪了挪,那位老兄抓住车里的扶手拼命把身子往车厢挤,双管齐下,后门竟然奇迹般关上了。
楚枫老远瞥见公交车过来,感觉前门上去的希望不大,于是直奔后门而去,他没有打伞,别人正在收伞的空档,他已经第一个贴住了后门,司机一打开车门,他就赶紧往车厢里钻。再加上他浑身湿漉漉的,一些乘客怕被他沾上,自觉地离他远一点,给他留出了空间,不仅顺利地上了车,还占了一个相对靠里的位置。
楚枫不禁感慨,在挤公交车这事上,哪有丝毫的风度可言?如果要保持绅士、淑女的形象,要么你一直在车站等着,一直等到空车到来;要么自己开车或者打车。换句话说,风度的背后是要有经济基础的。好多老外动辄批评中国人不讲文明礼仪,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批评者来挤挤这公交车试试?保准让他闭嘴。
天本来就热,下着暴雨又无法开窗,车里如同蒸笼,闷热无比,不一会,楚枫就闷了一身的汗,雨水夹杂着汗水,黏在身上特别难受。
公交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高声喊道:“后门上车的,把票往前递一下。”海山市的公交车这些年大部分都改成了无人售票车,前门上车、后门下车。上车的乘客需要从前门上车投币或打卡,票价一元,使用公交卡可以打8折。
这个规定在上下班高峰期根本无法实施,人多拥挤,一开始有些人从后门上了车,然后把钱或者卡传到前面去,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这个办法,司机既司空见惯也无可奈何,上下班高峰期,总不能不让乘客下车吧?只要有人下车,就要开后门,那就无法阻止有人从后门上车,就难以防止有些人钻这个空子逃票。公交司机的绩效和打卡量的多少挂钩,负责任的司机还是会催着让后门的乘客打卡投币。好在大多数人都比较自觉,上车后会把公交车或钱传递到前面。
楚枫从包里掏出了乘车卡,朝周围的人问了一句:“有还没有要打卡的了?”他这一招呼不要紧,顿时成了中心,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新上车的乘客纷纷找出1元的零钱,塞到了他的手中。一些人明明有乘车卡,也宁愿掏零钱,原来曾经发生过从后门递卡递丢了的情况,所以掏零钱虽然麻烦点,但不至于把卡丢了。
楚枫无所谓,他的乘车卡里总共不到1块钱,丢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再说,这种情况下,翻钱包找1块钱的零钱更麻烦。
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把一张公交车卡递到了楚枫的手里。这时候,楚枫才注意到,站在他下手边台阶上有一位穿白色蝙蝠款上衣、黑色短裤、平跟凉拖的姑娘,长长的头发扎成一根马尾,刘海也高高挽起,露出饱满的额头,瓜子脸、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格外好看。瓷白的脸上光洁无暇,未施粉黛;修长的脖颈上带着一根绿玉材质的平安扣项链,挺拔的双峰将蝙蝠上衣高高撑起,黑色短裤下是一双修长、匀称、白皙的腿。
姑娘把乘车卡交给了楚枫,轻声说了句:“麻烦帮我递一下,谢谢!”声音温柔如水,让人不忍拒绝。一时间,楚枫觉得有些恍惚,这姑娘的气质和这个车厢是如此不协调,她应该出现在高贵典雅的星级酒店大堂、高级会所或者5a级写字楼里,优雅地穿行,又或者在街边的咖啡馆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观赏风景。天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样拥挤的车厢里!看这架势,八成她也是从刚才那站挤上来的。难以想象,像他这样的粗鄙小伙都觉得难以忍受,何况如此娇滴滴的姑娘呢?
两张乘车卡和若干零钱一层层往前传递,没过多久,两张乘车卡又一层层递回来。车厢里灯光昏暗,再加上人多,楚枫来不及检查,随手将其中的一张卡递给了白衣姑娘,把另一张卡塞进了裤子口袋。
因为有气质美女的陪伴,楚枫觉得乘坐这该死的633路车也不算是折磨了。白衣姑娘在楚枫的不时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不敢与楚枫对视,扭头望向窗外,留给楚枫一段修长雪白的脖颈。楚枫也觉得老是打量人家姑娘会被当做色狼,于是也收回目光,静静地想些心事。
下雨天路堵严重,公交车走走停停,平时半小时的车程硬是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站。巧合的是,白衣姑娘和楚枫在同一站下车。雨依然在下,不过已经小了许多,姑娘撑一把淡蓝色印花的雨伞,婷婷袅袅地离开,让楚枫想起戴望舒《雨巷》的诗句——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的,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楚枫则狼狈地多,一路小跑地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赶紧换下湿衣服,掏出乘车卡的时候,才发现卡不对,这不是自己的卡,而是那位姑娘的卡。
可是,他并不知道那姑娘的住处,怎么还给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