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固原夜话(2 / 2)
唐僧思来想去,人生一辈子,成佛作祖有甚意思,见天儿地念经吃素,伺候佛像,极为无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个家室相互扶持,种田生娃,那才是人活一世的真谛。
讲得兴起,扭扭捏捏装扮女国王的羞涩,顿时把罗玉环闹成大红脸,羞骂一句,老爷子不正经,人家说书的才不是这么讲的。才将书场搅得散了,各去回屋高卧。
夜渐深沉,尹笃与刘做梁已然沉沉睡去,郑拙默运玄机,做陈抟老祖高卧式,调理内府,听得张老爷子呼吸短促虚弱,心怀同情,仔细思索老爷子脉象,琢磨治疗之法,千思万想终是不得要领,心生沮丧,自怨学艺不精,忍不住叹息一声。
忽听得老张头起身轻轻问道:“小兄弟睡不着吗?可有什么为难?咱们到外间说话。”
郑拙正想着老张头的隐疾,答应一声随了出去。
暗夜声寂,一点灯光被老张头以火折子引燃,显出那一张粗糙褶皱的脸,发短如刺胡须凌乱,微眯的眸子里折射灯光,精瘦的身形份外显得孤单落寞,又与白天任何时候见到的老张头完全不同的安静瘦弱。
老张头让郑拙坐了,轻声问道:“怎么了?我也睡不着,小兄弟有什么为难尽管说来。”
郑拙问道:“似这般睡不着,有多长时间了?怪我学艺不精,竟是对老爷子这病,有些束手无策。实在,抱歉。”
老张头心中温暖,咧嘴低笑,摆手道:“无妨无妨,你知道,这不是病,小兄弟医术了得,瞒得了别个,我知道绝瞒不过你。”
沉吟一下,缓缓说道:“这事我本不愿多讲,成王败寇,历来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看小兄弟宅心仁厚,医者慈悲,又勤奋上进,光明正大,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但人这一辈子所遇所见,不可捉摸,难测吉凶,大丈夫当然不用畏惧,遇见危难该上就上,死就死罢,也不是甚大事。唯有一点,你可得听我的。”
郑拙凝神静听,听老张头继续说了下去。
“不要依赖任何人,不要信任何承诺,万事须得靠自己。”
郑拙沉默。
他自上山,就各种努力,正是为了拥有自己的力量,他没有小时候的记忆,只是记得恐惧无助挣扎寒冷的感觉,五岁起,他就知道要每天都努力。没力气干活,就一刻不停的去多干;没有人教,就把学会的一直练一直练;但凡有人指点一招半式,他就要刨根问底,问个清楚明白,练到毫无瑕疵。
他希望一刻不停的学本事,涨本事,快些长大,他就不会也不怕任何让他恐惧的感觉---那种感觉,他在弹铮峡里的水泡子学游水的时候,才知道小时候的记忆就是溺水的感觉。
这是他不愿意提及的秘密。
老张头说要靠自己,郑拙则一直相信,只有力量,能给自己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