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七宝楼（2 / 2）

唐颜从榻上坐起，拱手打揖道：“胜我半子可好。”

围棋博弈，势均力敌的话，胜个一子倒是常有的事，若是胜个半子，可没这种说法，唐颜此话，显然是在暗示费思南手下留情。

棋盘摆好，两方坐定，从此刻开始，一老一少，手执黑白棋子，各显神通，过了一个时辰，最后唐颜输了，果真输了半子。

那半个黑子何时出现在棋盘上的，唐颜已经记不清楚，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唐颜拿起半个黑子，苦笑道：“和费老学棋十年，不曾赢您一次，您就不能让我一回，哪怕我赢半子也可。”

费思南道：“老夫专研棋道五十年，世子才学了十年，能和老夫对上一个时辰了，已经不错了，以世子的身份，学棋只是养性，不必过于在意。”

唐颜不以为然道：“费老不是常说‘人如棋子，世如棋局’嘛，既然世如棋局，你我皆为棋子，那输便是输了，赢就是赢了，没有人天生为了输而活着，我也想赢，哪怕一次。”

费老反问唐颜：“世子可知自己输在何处？”

唐颜放下半颗棋子，道：“棋艺不精，技不如人？”

费老摇着头道：“老夫观世子下棋，思量虽多，但意犹不决，既无狠招，又无后招，无狠招就会瞻前顾后，顾此失彼，无后招便会举棋不定，陷入两难。这下棋虽讲的是果，可谋的是势，不能因小失大，也不能妇人之仁，着眼全局才能掌控全局。世子正当年青，应学谋略，制衡全局为上。”

唐颜揉捏着双腿，微微笑道：“每逢与费老下棋，费老都不忘以棋说事，如此苦心，唐颜无话可说，只是我站不能站，走不能走，如此形状，怕要辜负费老的一番好意了。”

费思南道：“老夫记得世子年幼时酷爱习武，志向远大，只是不幸出了意外，保住了性命，可惜从此不能习武，想必世子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世子如今厌恶武学，到底还是因为此事的缘故。老夫看着世子长大，世子所思所虑，老夫心如明镜。可你是王爷嫡子，将来必袭王爵，即使世子不动刀枪，亦可调兵遣将，制霸一方。如今天下趋于太平之势，养兵治民要的可是文韬武略，世子大可修身养性，何必拘于一格，妄自菲薄呢。”

唐颜往榻上一躺，哀怨道：“多谢费老抬爱，并非唐颜妄自菲薄，我就是个脚不入地，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我是世子又如何，若是当真袭了王位，虎视我等之人，岂会毫无动作，那时自保尚难，何能安境保民，七州的军士又怎会让一个废物执掌府事。唐颜不求其他，能了此残生，心愿足矣，何敢奢望一二。”

费思南道：“世子若是果真有此想法，何来赢棋一说？既然已无追求，何必还执着于棋道上的输赢？”

唐颜道：“以我之力，可谋棋局，难谋时局，可做棋子，难做人子。”

费思南道：“世子……”

唐颜打断道：“费老不必再说，多说无益。”

两人随后阴沉不语，这时画眉推着唐颜的飞轮椅进了七宝楼，先向费思南行了礼，才对唐颜道：“药煎好了，回去吧。”

唐颜点点头，上了飞轮椅，别了费思南，出了七宝楼，见虎羞正在楼外的空地上打拳，便说今日有些累了，明日再来找他。虎羞应承着，倒也没说二话，唐颜这才离开。

费思南走到七宝楼前，看着虎羞，看着两个渐渐走远的背影，喃喃叹息：“王爷啊王爷，您千算万算，万万算不到您这儿子的心结如此之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