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红尘有味（1 / 2）
对李安来说，其实谭清雪也算是此生和他纠缠最深的女人之一了。
其实在庆阳坊市的时候，过着那种平静的修道生活，他未必没有一丝沉沦之心，到后来谭清雪成为妖后对他百般关照，他未必没有一丝感激……
但他的心终究和谭清雪走不到一起。
归根结柢，究竟为何？
李安也不知道，他为何对谭清雪会一直有所疏远和防备。
“你是谁……”
前方白发苍苍的老妪，终于感应到有人接近，她抬起眼来，看着李安，却是老眼之中顿时有些恍惚，本来空洞失神的眼瞳，逐渐凝聚出一点清光。
“李郎。”
谭清雪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一抹孩子般的开心和喜悦，她忽然朝着李安扑了过来，随着她走近，她苍老的容颜忽然变得年轻，白发居然变成了黑发，一切皱纹都消失了，颇为佝偻的身躯也瞬间变得婀娜起来，当她扑进李安怀中的刹那，她已经完全成为了当年那个在玄阳宗的天才符道少女。
“仙道长青，我的确做到了。”
新洲是各大势力，将许多下界融合为新的一方大陆形成的，帝元界就是其中之一。
李安淡然走向大地，他动用仙人级的修为，在这灵界倒也够用了，不多时，他就已经出现在一片青翠的山脉之中。
步入山林，虫鸟惊飞，狐兔显形，实在已经找不到丝毫的旧路可以走，他神识放开，寻觅良久，才从数百米深的地下挖出一些残砖断瓦，只是就连残砖断瓦都粉若泥尘了。
因为弱小，所以恐惧，因为恐惧，所以焦虑，因为焦虑，所以冷漠，因为冷漠，所以强大。
“此人，当真要惊天啊……”
这里在灵界各大势力鼎盛，还未受到仙界干扰的时候，曾经被称作新洲。
进入小村之中，李安找了很久很久，才发现了一处低矮的土包，在土包之前，还有一个枯死已久的老树桩。
观昔日旧景，李安恍惚间，更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三个字的威力，时光飞逝，岁月不断，文明之火不断更迭，但终究不曾熄灭。
她举起手中的衣袍，露出了笑意。
尽管李安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但看到眼前山脉的变化，仍旧是让他辨认了许久。
“那就换着花样做，红烧，清蒸，椒盐，乱炖，油炸……不同的烹饪食材，不同的做法，不同的口味，千变万化，一样一样尝试做下去，这世间名菜，这辈子都吃不完。”
当初的白虎城旧地，如今也有另一座城池存在，李安进入其中，感慨万千，路边修者来往无数，最外围区域甚至还有凡俗之人，李安想了一下，然后进入了凡人的菜市场，买了许多鱼、鸡肉等各种菜，拎着就走了，完全看不出一点儿仙人模样，倒像是一个居家的普通大叔。
俱往矣。
“看来太上真的失去了修为，区区一个灵界，也需要借助法阵而行。”
厉念雪淡淡地道：“可你也别忘了，太上已经努力过了，他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道宗，已经付出够多，如今修为甚至跌落如此。”
他从玄阳故地走出，再不久，便到了昔年庆阳坊市所在，这里坊市早已不见，但倒还有一条小小二阶灵脉正在形成，李安找了个风景绝佳之地，将谭清雪葬下了。
对顾红，李安心存感激，在他弱小之时，唯有顾红给了他为数不多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找个合适的地方，埋了她。”
李安幽幽一叹，他终于明白，在这乱世之中，其实之所以追求长生，不只是为了享受永恒的富贵和荣华，更是为了对抗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昔年的红粉佳人，如今的痴呆老妪，李安没来由地感觉一阵凄凉之意。
李安竟有些忐忑地开口。
注视着他离去，厉念雪只是轻轻一叹。
“行吧，那你，去做饭？我看会儿小说，正是好看的时候。”
“我梦到我变老了，快死了…………”
谭清雪低声哭了起来，“李郎，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你不会离开我的？”
李安坐在土包之前，轻轻一叹。
什么时候会动手？
谭清雪消亡之后，李安便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记得玄阳宗的人了。
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谭清雪的状态，她认出了李安，但是却把现在的李安，当成了四千多年前在庆阳坊市中与她结为夫妻，经营着一家灵符小店的那个李安？
“他还说过，他不想死，想要活下去。”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在你最危险的时候离开了你，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我愿意用一生去弥补。”
“说来你也不知道，一个叫归心的作者写的，打发打发时间倒是不错。哎呀，快去做饭吧，我都饿了。”
安黎脸上有些痛苦，道：“这的确是一个痛苦的决定，天平的两边是李太上和天下苍生，怎么选，都注定了会背叛道宗……”
纵然数千年过去，李安还是记得那两个修仙路上的可怜人，王子林、张素素。
若不能证长生，便终究凋零。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对谭清雪始终生不起丝毫的好感，现在终于明白，这一切……或许只是因为当年他在庆阳坊市之中面临危险的时候，谭清雪选择了离开。
他似乎也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对厉念雪道：“我派了李清然和焚元、雷荡三人前往，暗中跟随李太上。”
安黎平静的拆穿：“别忘了，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破掉云罗仙尊长生祭世的人，是唯一的希望，若是让人知晓，从此他就永无宁日，甚至会引来云罗仙尊出手灭杀了。”
他也到了灵植山方位，此地倒还大致有原来的轮廓，但草木丛生，昔年的灵田早已灵气散尽，入眼荒草遮盖，李安曾经在这里立下的坟墓，真的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了。
“太上，您去何处？”
而在她的身后，安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
树死了，人其实也早化尽，土包就是土包，坟墓只是人类赋予死亡的意义。
李安感觉他对自己有前所未有的认知。
她竟然认出了李安，但却是没有任何的吃惊和震撼，她站起身来，颤颤巍巍，道：“李郎，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样，今天的生意好不好？灵符收入可还行吗？”
李安道:“德芙丹吃久了会腻，换换口味。”
他取来些许鲜花，放在坟墓之前，犹豫了下，还是立下一道石碑。
死去之时，脸上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痛苦，只是带着一些此生都未解开的疑惑。
李安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真的走入厨房，拿出火折子取火，把菜放在桌案上，洗净、切菜、入锅，食物的香味已经充斥着整个厨房。
李安:“……”
然后，谭清雪的身体便从李安的怀中滑落。
对于她母亲的死亡，她没有任何的波动，修为达到太乙金仙，她早就已经明白，其实她并不是谭清雪的亲生女儿，之所以留下谭清雪，某种意义上或许真的只是因为李安。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英雄，每个纪元都有每个纪元的众生。
厉念雪忽然脸色一冷，盯着安黎，美眸之中已经是出现了一抹冷冰之色。
“启禀太上，道宗通往灵界各地的传送阵都已经重建了。”
李安不禁怔住。
李安终于出现在了灵界的南边。
此刻。
厉念雪带着李安下了峰，走到传送阵处，阵法开启，李安步入其中，光芒一阵闪烁，他的身影随即消失。
在土包面前自言自语良久，起身来时，李安甚至不清楚，他究竟在和顾红告别，还是在和自己告别。
忽见佳人容颜老，方知此生我是我。
院子里，少女正坐在躺椅上看书，她一袭白裙，纤尘不然，纤纤玉手翻动书页，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长长睫毛下，瞳孔中有些嫌弃，道:
“拎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