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出走）（1 / 1）

现在姬明量遇到烦心事，明水还不知道。日子每天都在继续，明量虽然已经成家，但还是和兄弟几个住在一个院子里。堂屋东两间，西头一间小，诚二婆婆住西小间，东大间给老大结婚用。靠着堂屋西头，是南北向的四间西屋，住着老二老三。

东厢房是锅屋，支着三个锅，灶台用青砖垒砌，多高高，青砖熏黑了，落满灰尘；靠近东墙的木封箱和墙壁一个颜色，斑驳陆离，透着古朴。进去门是八印锅，旁边是炒菜锅，往里还有一口，是地锅，地锅烧胡饾真好喝，绿豆豇豆，绿豆烂了喷香；山芋头，岔开，瓤焦干面。走进锅屋，仿佛糊饾的香气附着在灶台、墙壁上没有散去。

南屋西头是过道，走人；东头两间，一间给老四和明水住，再往东一间是牛屋，牛屋还是一满家子茅厕。进大门这一间过道，迎面在院子里支磨，遇到推磨，等着磨杠转过去，侧着身子才能进院子天井。一大家子人住的是真窝憋。郭里保地广，可没有地方盖屋，地方都有主，占别人的地基不容易。

进入小暑，男的下湖耪地，女的在家缝缝补补，拾掇拾掇，也闲不着。这天，周氏去压碾，路过明伸门口，姬明伸拦住周氏，动手动脚，周氏不敢声张，只有小声地哭。晚饭时候姬明量回到家，看到周氏哭得容颜不整，周氏说姬明伸欺负她的经过。

晚饭时间，明量找到五弟明水商议，讹咱不行，下次再这样，腿给砸断。明水考虑，得罪他，得罪不了，好朋友也完了；得罪倒了，也能出口气，可腰没有人家粗，最后还是吃气。姬明水就说，算完吧，这气吃了吧，得罪不了人家，得罪他们没有好日子过。姬明量听了，扯起身子就走了。

明量夫妻感情很好，小媳妇周氏没有再找个男人的心，也知道实力不行，就跟着明量一起走了，一起好好过以后的日子。走到南大岭，小路若明若暗，深一脚浅一脚。明量倒是觉不到什么，可周氏小脚走起来锥心的疼。远处传来狗叫声、蛙声、知了声。高粱地里传来唧唧棍子鸟叫声和叶子的刷刷声。西方天空下边白，上边黑，不到几分钟周围暗下来，南边大石茬一团黑，北边杨树像一堵黑墙。不一会看不清小路，西方蒺藜山山顶有点暗红，夹在黑云之间。

小媳妇坐在路边红石上哭一场，说没有钱，去郭村娘家拿几个钱，出去好混。明量说，你去吧，我等着你。坐在那地方等着，看他妻子走远了，看不到影了，就走了。周氏拿钱回来一望，找不到人了。茫茫夜色，能去哪里找，也追不上了。明量这一去就没有影。

周氏没有孩子，这样的出嫁女子，在婆家，近门的兄弟哥就要了。娘家知道了，就抢去了。那时候没有登记证件，夫妻之间靠感情维系着，很牢靠。周氏回到娘家后，多方打听，依然没有姬明量的音信，后来周氏就嫁人了。走的那天，送嫁的队伍绕过南大岭，停下轿子，南大岭小路旁的委陵菜开着细小的黄花，藏在紫荆花丛中，小蝴蝶在前后追逐，天空下起了雨，周氏哭了好长时间才让轿子离开。

在车网地劳作的乡党说，明量走了有一个月了吧，秋收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