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求雨）（1 / 1）

6月27日一大早，桂振大闺女，还有两个小姑娘顶着簸箕，三个人跪在院子养鸡口前，用粪扒子掏洞口，嘴里说：“扒，扒养口，养口扒，三天不过大水发。”就这两句话，反复地说。里人建院墙，首先在最洼的地方留下养鸡口，屋上、院子里的雨水顺着洞口淌到院外，小鸡小鸭也能自由出入。没有出嫁的姑娘扒养鸡口，挨家挨户去扒，连续十天，这十天不下雨，求雨就算失败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想到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求雨活动最隆重的当数流泉保石门村，村里的老少穷人都出动，光着上身，敞着头，赤脚丫子，接雨。队伍前面抬着八仙桌子，桌子上坐着一个人，画着脸，穿平常的衣服，充神。平日里这人调皮二蛋，但不敢扮演东海龙王，就扮演说不出名字的神，天上的神。求雨的队伍沿着官道向东去，到神峰山玉皇阁求雨。一路上没有敲锣打鼓，刷刷地走，围着各庄串——李山根、老书房、匡王村、王子石、刘郭。

每到村头，村里的小孩子大人都出来看，有的孩子跑跳着唱歌，“求雨，求雨，龙王老爷快下雨，要是下雨下得大，花脸唱戏不停下”。还有的村庄在村头摆一溜黑碗，放几罐子竹叶茶，供苦人喝；有的大人干脆加入求雨队伍，浮土滚烫，确实需要极大的虔诚。

在流泉保匡山后遇到人祖庙，庙里有始祖神，就磕头；遇到土地庙也停下来跪拜。可遇到披蓑衣、戴蓆夹子的行人就围上去，不愿意人家，直到行人把蓑衣蓆夹子取下来，才离开。求雨队伍啰里啰嗦，过了郭里保、柳下集、万安村、卞村、甫田庄，才来到神峰山脚下。

神峰山高不过五六百丈，可千岩万壑，别有洞天。由山脚上行一里许，即到下庙庙门，庙门左右各一银杏树，高三丈，粗数围，枝叶扶疏，枝干参天。入门正北有小楼，为三星殿，有关帝庙；楼后为季文子墓。银杏树西有龙王楼，楼下有洞泉，泉水自洞口流出汇为巨池，可供万人饮用；水池西为登山磨道，青石磨得发亮。

曲折而上，遇一悬崖，悬崖之上为上庙。又盘旋行半里许，为季文子庙、三皇庙、三清观，每旧历上元节村妇野老来此进香，香火极盛。上行二百步，松柏夹道，浓荫蔽日；又半里，即为泰山行宫，其上又为玉皇阁，即山之绝顶，一览众山，西南石城崮诸峰尽收眼底。

神峰山，山岩层叠，庙宇次第，山重树绕，甚为婉曲。求雨的一行人顺着缰踏石缓缓而上，依次拜神磕头，留下心愿，就回去了。

应该是求雨之后的三四天，桂振、孙三、鸿琪等人在西边麦场闲拉呱，桂振看到柿树叶子舒展开向东歪，行了，夏天西风当时雨，不一会，正南冒出一大块黑云，云彩边缘一抹条直，在横边下方伸出来一个尖尾巴，像龙一样，尾巴还一拧劲一拧劲的。孙三说，是龙挂，这样的情况很少出现，6年出一次，得赶紧走，回家。不超过半个钟头，麻杆子雨倾盆而下，下得那个大，不久蒺藜山那边的山水汹涌而至，西泫河水漾到了围子前的河堰头。郭里的老人在各自家里对着门外磕头，龙王爷又回到了西泫河。虽然今年秋季作物减产成定局，但里人对泫河的守护神仍心怀敬畏，从没有动摇过。

看着檐下哗哗的雨柱，前台门姬锦立说，郭里保的粥场又该拾掇了，唱神演社的老规矩也不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