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与梦想(前篇)(2 / 2)
何悦儿手指着敞开的门口,门沿处确实有扫帚等清洁用具的身影。
“既然社长你也在,不如就来帮我打扫一下吧。我们一起让健身房焕然一新!”何悦儿满怀期待地说。
“我拒绝!”
“欸欸欸!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弱女子孤零零地清扫这么大的房间呢!就帮帮我嘛!”何悦儿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首先,这只是你的工作,我犯不着帮一个喜欢对我恶作剧的人打扫卫生。其次,你觉得一个能整天把体育社里的肌肉男们呼来唤去的女生真的是弱女子吗?依我看来,那指挥的气势和豪放的做派,与古代将军都不遑多让。”
“可我一个人弄一个小时都做不完啊!”
何悦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依不饶地盯着李锦园想要躲闪的双眼。李锦园不答话,双方僵持了良久。毫无预兆地,何悦儿竟垂首捂脸,紧接着抽抽嗒嗒地哭了。
她一边啜泣一边嘤嘤地埋怨:“不就是请你帮个忙么,干嘛要说人家是个又丑又粗鲁的大汉呀……人家,呜呜呜……人家还没吃晚饭呢!我又不是不想干活。即使不让人家吃饭,也让人家有时间回寝室洗澡嘛,人家才不想满头大汗地被某个坏男生说成是一个不爱洗澡的臭大汉子。”
“呜呜呜,人家只是小女子,你就这么狠心?”她可怜巴巴的瘦小身姿十分惹人怜爱。
“呼……唉!”李锦园最终还是软下心来,说:“好啦好啦,别演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何悦儿顿时爆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眼眶既没红肿,更没眼泪,连脸蛋都是欢呼雀跃的。
李锦园已经顺从过许多次了——在她这样子楚楚动人的请求下。不管是真哭抑或是假哭,李锦园就是无法放弃女孩子的苦苦请求。这也许跟他那可怜的妹妹有关吧。
清洁打扫的工作并不讨人喜欢,尤其是独自承担全部活儿、闷声闷气地干着一成不变的事的时候,这种孤苦伶仃的枯燥劳动好比无意义的消磨时间,甚至成了扼杀生命,让人空虚丧魂。但是,当工作有了陪伴,为她人和他人而赋予了意义,清洁打扫也成了一段铭刻于心的美好时光。李锦园就属于这一类人。
早上积累至今的郁闷暴躁没有被充足的体育锻炼消除殆尽,但也不至于被何悦儿的突兀打扰而暴涨,李锦园反而在认真卖力的清洁劳动过程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忙里偷闲瞧了瞧何悦儿,发现她正哼着不知名的轻快小曲,一蹲一跳地用抹布擦拭着办公桌,发圈挂着的小铃铛为其配上了清新的背景音乐。
叮铃叮铃……浅青色的裙摆在轻轻飘摇,微微晃动的双马尾似青墨的舞女长轴在下垂摇曳,纤柔身姿犹如江南水乡特有的婉约女子,出落得优雅大方,但女孩的举止动作却十分奔放活跃——自由横跨的站姿,双管齐下的左右手交叉上下擦抹桌台和椅子,小兔花式蹦跳移动,还有使劲踮起脚尖的赌气式触摸高高的单杠。何悦儿玩乐似的表演,与她清新温婉的打扮极不相衬,说为格格不入也不为过,但对于李锦园这个四肢发达的粗人而言,就宛如一支阳春白雪。
李锦园不知不觉看入迷了,尤其是何悦儿笨拙地伸手蹬足想要够着比她身高高了将近一米的横杠的模样,如同小女孩在反复起跳想要够着大人手里举高高的甜筒,这让他忍俊不禁。
妹妹若是能如她那样活蹦乱跳,会不会像小孩一样来抢自己举高高的甜筒呢?李锦园蓦然为他那可怜的妹妹感到伤心自责,因此又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不仅要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且要履行对妹妹的承诺。
“社长!”何悦儿指着头顶的横杠呼叫,“快过来帮忙,我够不着!”
“哦,来了。”李锦园接过何悦儿递过来的抹布,一边擦去横杠上的灰尘,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嗯,那个,何悦儿,问你个事。你为什么要加入体育社?”
“因为我喜欢体育啊。”
“可你明明不擅长体育。准确地说,竞技体育不适合你,休闲运动反而更合适。”
“没关系啊,不擅长并不影响我对体育、包括竞技体育和休闲运动的热情。喜欢一件事和喜欢做一件事是不一样的。”
“但这样不是浪费时间了吗?一直做后勤工作又不能提升你体育运动方面的能力。付出了很多,到头来却还是一无所获。这不是很可惜吗?”
“怎么会呢?”何悦儿笑着说:“这世上可不只有提升了既定方面的能力和达到了既定方面的目标才叫有所收获哦!所以在体育社这将近的三年里,我可不是一无所获哦!相反,我可是硕果累累!”
何悦儿自豪夸耀般展示自己的收获:“这三年来,我懂得了如何有效地运动锻炼,学会了如何搭配均衡的饮食生活,掌握了许多竞技体育的技巧知识,对基本的运动受伤后的紧急处理方式了如指掌,甚至还收获了一大群粉丝,他们大部分还是清一色的肌肉汉子呢。身为副社长的我有了一群壮汉手下兼粉丝,你说我该有多兴奋和得意啊!而且我还认识了社长你,收获了一群同样热爱体育运动的朋友,这这么会是一无所获呢?凭借现在对体育的热情和知识,我还可以到大学去深造,长大后出来当个体育教练之类的,到时候若能教出来一个世界冠军,我岂不是很厉害!?所以说,加入体育社,我可是收获匪浅呢!”
天色渐暗,将近六点光景,体育馆内早就变得黯淡无光。好在体育馆没有因为不开放而断电,健身室仍旧亮着白灯,不至于跟外面一样变得黑漆漆一片。李锦园对于何悦儿的这番话感到十分震撼,一时消化不来,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外人看来这番话也许只是何悦儿的心血来潮,但李锦园却冥冥之中认为这是在开导他自己,又像是安慰,抑或是提醒自己不是一无所有。何悦儿识趣地不打扰他,继续自己的清洁工作。
过了一会儿,何悦儿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觉得时候不早了,便向正在慢吞吞扫地的李锦园提议回去。李锦园回过神来,也点头表示赞同。
出了体育馆,李锦园顺手锁上了大门。
“明天下午再一起来一趟体育馆吧,清洁打扫的工作还差一点呢。”何悦儿说。
李锦园想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妥,便一口应了下来。
一小时前,图书馆三楼的一个小书房。
这里是校方专门提供给学生会成员议事办公的地方,兼属学生会长办公室。依照惯例,每逢开学的第一天,全体学生会的各年级代表都会在小书房内开会,主要讨论并决定新学期学生会的工作方向,拟定一个工作大纲。现在并非正式开学,全校只有高三年级的学生,因此没有开会的必要,但如今小书房中央的椭圆形桌台却围满了人。
坐在主位的现任学生会会长邝霖环视了一下周围熟悉的面孔,清了清嗓子说:“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今天的议题吧。关于李锦园性情大变的重要会议。如果没有疑问的话,会议就正式开始。”
“等等。我有疑问!”缪婷婷举手。
“请讲。”邝霖示意她说下去。
“请问学生会长,学生会开会干嘛要带上我这个无关人员?”
“嗯……”邝霖迅速瞄了一眼右手边一声不吭的宁思淳,转瞬间便脱口而出:“考虑到缪婷婷同学您离开校园生活有好长一段时间,为了让您能更快重新适应,学生会有义务帮助您,而参加校园活动和一些会议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缪婷婷朝邝霖投去了怀疑的眼光——冷漠、鄙夷,如同一位老于世故的谋略家一眼看穿了谎言。邝霖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则紧张不安。
邝霖当机立断,立即求援:“其实这也是宁思淳的建议,他认为这样做于您于大家都好。”邝霖给宁思淳递了个眼神。
缪婷婷蹙眉,奇怪地望向突然咳声的宁思淳。在场的众人也望着他。
“没错,是我建议的。”宁思淳不慌不忙地挺直腰杆,“会长说的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为了集思广益。首先纠正一下,在场的人除了会长和叶清怡同学是学生会成员之外,其余的都和缪婷婷您一样是普通学生,所以这不是学生会会议,我们只是暂借了学生会的总部来用而已。我们或多或少都跟李锦园同学有或深或浅的关系,让大家来讨论解决李锦园的困难才是会议的初衷。而缪婷婷您也是李锦园的同班同学,您希望刚重新上学就眼睁睁看着同学受苦吗?您也希望能帮助并交好这位同班同学吧。但我们知道您是一位热心肠的人,因此我们邀请了您。”
“假正经。”良久,缪婷婷轻声搁下这句话,把注意力放到了身边的女生身上。
缪婷婷不再刨根问底,邝霖不由松了口气。
“既然没疑问了。”邝霖说,“那会议就开始了。”
“冒昧打扰一下!”缪婷婷身边的苏巧敏举手问,“我们不找一个人去留意一下李锦园吗?众所周知,他现在的情况十分不稳定啊!”
“请放心!经过我们男生的商量,已经找何悦儿去留意李锦园了。何悦儿说她很乐意帮这个忙。”
“还有别的疑问吗?”邝霖再次环视众人,“没有就开始吧。我们先分析一下李锦园的近况吧,据我所知,李锦园在昨天早上发了则消息给班主任,其大意是向班主任请假,延迟返校的时间。按照他请假的时间,他应该是今天傍晚才会回校,但出乎意料的是,李锦园今早就回来了,还闯进教室要求与班主任私谈。最后估计是谈话破裂了,李锦园气愤的回到寝室。以上就是事情的经过,现在请女生们发表你们的调查结果。”
在场的苏巧敏、袁艾琪和凌子晗纷纷把目光聚在叶清怡身上。她是学生会副会长,大家都对她寄托了厚望。
“应了宁思淳的请求,我们询问了李锦园同学的所有朋友和同学,也向班主任和各科老师了解情况。”叶清怡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可惜一无所获。”
“班主任也不知道?”性急的方奇问。
“班主任应该是知道的,”袁艾琪说,“可是他说这是李锦园的家事,不方便透露。”
“男生们呢?”凌子晗问,“你们有调查到什么?”
方奇失望地摇头,坐在他身边的周寒代为解释:“我们中午试探性地向李锦园提出帮助,却被他婉拒了。我们也没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
众人沉默了,会议似乎陷入了一筹莫展的窘况。
“找不着病因就没法对症下药啊!这可怎么办?”方奇苦恼着抓挠头顶,一种无力感伴随着他的话语传染给众人。女生们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最怕是心病,不然即使是我们了解了来龙去脉,也没办法帮他,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邝霖说。
“再去找找吧,看究竟漏了哪里没找到。即使是心病,也要找着病因。”宁思淳抬头看了缪婷婷一眼,面向大家说。
“可是去哪找呢?学校里能问的人都问过了。”鹿小灵垂头丧气地说,“李锦园要是一直紧锁自己的心扉,我们根本没辙。”
“确实。一个人要是一直紧锁自己的心扉,不愿把自己的困难和苦衷袒露给关心他的人看,我们即使有心帮忙也鞭长莫及。”宁思淳似有感概般说。
又是一阵沉默。在场的人中仿佛唯有一人没被这无力的沉默所侵染。
“里面找不着就去外面找啊。”
众人将视线聚焦在缪婷婷身上。
“外面?”叶清怡好奇地问。
“对,外面。”缪婷婷继续说,“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都问完了,就去问李锦园在校外的亲戚朋友,或者直接去问他的父母。艾琪刚刚不也说了吗,这是李锦园的家事,而是家事的话就肯定与他的父母有重大关系。而且我留意过最近李锦园的朋友圈,他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在昨天早上发的,内容是一张全家福和一句祝福语。他昨天早上祝福了家人,今天早上却来找老师谈私事,而且艾琪刚刚也说过了,李锦园具体是来找老师谈家事的。”
众人仿佛醍醐灌顶,疲乏无光的眸子瞬间清明起来。为什么没有人想到去外面找呢?为什么没有人将这些零零碎碎的线索给拼连起来呢?可能是长期生活学习的封闭式校园环境所致吧。对固化的三点一线高中生活习以为常了,思维方式或许就局限在校园内了吧。令人期待的是,缪婷婷长期在外的“生活”给了她不同于常人的思考方式。当然,长期在内的“生活”也不一定会固化思维,环境的不同终究只是起到磨练的作用,成事仍在于人。坚韧的、积极的、细腻的、看得远的、有目标的,兼具三者以上者,思维又岂同于常人。长期生活在内博览群书的学生是不是井底之蛙呢?过早在外奔波游走的年轻人会不会一事无成呢?不尽然的。
缪婷婷出了个好主意,宁思淳嘴角悄悄上扬,又很快收敛。众人没理由拒绝它。
“缪婷婷的分析很有道理,问题极有可能就发生在李锦园与家人身上。所以,赞同缪婷婷同学提议的人请举手。”邝霖说。
全员通过。
“很好。现在我们的首要目的就是去访问李锦园的父母。”邝霖振奋地说。
“真直接,但我喜欢这种方式。”方奇笑着说。
“可该怎样去联络他的父母?”叶清怡问,“用电话吗?”
“不行,在电话里一时半会根本讲不清楚。”缪婷婷说,“还是当面问好。”
“这就意味着要有人离校外出一段时间,要先向学校请假才行。”周寒说。
凌子晗接话说:“请假倒不难,但人选问题……”
“我要自告奋勇。我去!”鹿小灵第一个喊。
“加上我一个。”宁思淳说,并望向了邝霖。
“我是学生会长,为开学准备的事宜有些多,估计抽不开身。”邝霖转而面向缪婷婷,说:“另外我认为,这既然是缪婷婷同学的提议,缪婷婷同学可否也去一趟呢?您意下如何?”
缪婷婷想了想,说:“也好,毕竟向学校请假的事我也习惯了。”
“我也想去!”方奇兴致高昂地举手。
“三人足够了。再多的话会被老师猜疑的。”叶清怡对方奇说。
方奇意兴阑珊地垂下手,情绪低落。
“就这么定了。”邝霖面向袁艾琪说,“麻烦班长替三人向班主任请假吧。当然,理由我会想好并在今晚告知您。”
“没问题。”袁艾琪说。
“缪婷婷,鹿小灵,宁思淳。”邝霖看向三人,“你们明天一早出发。”
三人颔首应了下来。
大清早的高铁站候车厅内,候车的人群并不比平日拥挤,两三个或四五个抱成一团,也有独自一人的,零零散散分布在彼此相距十来米的位置,其中不乏西装革履打扮的拎包男士和女士,估计是上班族。一身蓝白相间运动校服着装的鹿小灵坐在大厅中央的公用候车椅上,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无精打采的观望着周围的人群,一位女士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女士在最前排的候车座椅前来回踱步,不时用手挽起因低头苦虑而垂下的发丝,露出难以舒展的愁眉和憔悴白皙的面容。目测在三十五岁上下,是一位妇人,但朴素白净的穿戴和修长的脖颈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一位年轻有活力的姑娘。鹿小灵猜测她可能从事室内办公的职务,而且属于长期不运动的类型,这从她瘦弱的体型就足以窥见。她的一举一动都很温柔,而且富于礼仪和教养,显得端庄成熟,也不失文涵和知识的气质,年轻时肯定是一位温婉有度的才女,现在应该是一位极易亲近又体贴温和的好妈妈,这是她吸引鹿小灵注意的重要原因。为什么她会是一位好妈妈呢?鹿小灵只是凭感觉。一些人的气质、神态和举止是会透露十分关键的信息的。
女士踌躇了许久,鹿小灵也就观察了许久。终于,她像下定决心一样迈步到就近的座位,沉重般做了下来。应该时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抉择把。鹿小灵不再多想,也不再关注她,把视线转向了面前并排而坐的宁思淳和缪婷婷。两人与鹿小灵的打扮截然不同,全身上下皆是休闲亮丽的服饰,头发甚至有精心梳理过的痕迹。宁思淳原本过早起床的疲态被衣冠楚楚的穿着给掩盖了,显得神采奕奕,缪婷婷闪亮的妆容更是焕发出貌美诱惑的气质。相较之下,鹿小灵顶着一个乱蓬蓬的鸡窝头,一身运动校服在两人中间显得十分突兀,这让鹿小灵很是郁闷。另外,宁思淳和缪婷婷竟难得统一在手里标配着一本高考复习资料,两人那如出一辙的全神贯注,让鹿小灵疲倦发黑的眼睛更添沉重和郁闷。
“话说,”鹿小灵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烦闷,吐槽道:“你俩这一身要出门约会的打扮和一副轻松自在的神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不是去李锦园家里打探点事么?犯得着要凌晨五点就起床吗?又是梳洗又是打扮又是换便服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听见鹿小灵喋喋不休的抱怨,缪婷婷只是把手上的书轻轻翻了一页,简单地说:“我们是要去拜访同学的家长,穿着打扮讲究一下是基本礼仪。”
“缪婷婷说得对。”宁思淳视线都没有离开书本一眼,说:“而且出远门换便服是习惯和常态。去特定的地方、做特定的事情就要选择特定的服饰和特定的礼仪,比如上学要穿校服,听课要端正安静。”
鹿小灵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瞧见宁思淳放在一旁的书包,想了想便指向书包问:“那书包呢?我们出来也就花个半天时间,至于搞得像长途旅行么!还有,你们要不要这么勤奋啊!”鹿小灵挥手指着宁思淳手上的复习资料,“半天时间又不会耽搁多少复习的进度。”
缪婷婷合上书本,端出了意外严肃的神情,语气夹着稍些责备,说:“鹿小灵,你的想法十分危险!我们可是即将高考的学生,别以为三个多月的时间很长,其实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将是转瞬即逝的。我们应该利用空闲的时间去抓好复习,这样才不会浪费时间,也能有效地提高学业成绩。难不成你希望届时高三毕业的时候,当大家欢快地享受假期,迎接未来的大学生活的情况下,自己却要懊恼于落榜和抉择于复读与辍学之间吗?倘若真的到那个地步,你真的有脸面面对曾经与你同甘共苦而考上大学的好朋友们吗?曾经朝夕相处风雨同行的同学又要如何面对你?还有,那喜欢你的人又该怎么办?你忍心让她替你难过?或者,厚颜无耻地乞求她的安慰和原谅?”缪婷婷后知后觉才察觉自己整个脖子都红了。但她无不落寞地叹息:“况且,我已经有很长的学习空白期了,虽然在家的时间里我一直坚持着自学,可与学校严谨的教学和科学的训练还是相差太多了。有时候真希望自己是一个天才呢。”
鹿小灵惊呆了,他从来不是一个容易气急败坏的人,但这一次他真的很想狠狠地骂出来——狠狠地痛骂一顿这个吊儿郎当又笨头笨脑的自己。他握紧了拳头,如同在自责悔改般朝缪婷婷垂下了懊悔的脑袋。他替袁艾琪感到难过,替缪婷婷感到焦虑,对宁思淳感到愧疚。尽管他开玩笑的言语是有意之举,但初衷是好的,只是在缪婷婷眼里,这番话成了揭示他不负责任、忘情忘义的放大镜。鹿小灵对缪婷婷眼睛里所看到的深以为然,只是她那些话对仍是高中生的孩子来说不免过于严苛和刺耳了。
“放心啦。”宁思淳不以为意地劝说,“我知道鹿小灵你只是想吐槽一下而已。既然接了这份拜访工作,我们也会认真贯彻到底的,保证不会敷衍完成。”
宁思淳玩笑地说:“另外,其实利用空余的时间看书复习可不止提升成绩这么简单哦!”他等到鹿小灵抬首好奇望着自己的时机,勾起了嘴角解释:“还有一种好处就是在候车的时候不会像你一样无聊啦!哈哈!”
鹿小灵本就是个活跃的乐天派,他不仅被宁思淳给气到了,还被逗乐了。
“喂喂!兄弟!”鹿小灵笑骂道:“这话揪心啦!”
缪婷婷看着鹿小灵从失落瞬即变得小孩子气,也不免被逗乐了,露出动人的笑容。这种青春的感觉很美好。
“所以嘛,为了不让你无聊我才背了书包。”宁思淳笑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复习资料递给鹿小灵,“喏,拿去复习吧。这样你就跟我们一样不会感到无聊了。”
“不要忘了对喜欢你的人的承诺,绝对不能辜负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想维系这一切,你可要负起该负的责任来。”缪婷婷说,而后又补充道:“另外,我……对不起。我刚刚说得太过夸张了。你应该没被吓到吧?”缪婷婷担忧地望着鹿小灵。
“是!我一定不会忘记大姐你今天的教导的!”鹿小灵突然一副认真的样子。
“叫谁大姐呢?”缪婷婷横眉怒视,吓得鹿小灵一个激灵。
“对对、对不起小姐姐!”
“唉!”
宁思淳只管偷笑,然后又从书包里拿出了另一本复习资料。
“鹿小灵,其实不仅我备多了一本给你,缪婷婷同学也备多了一本给你,而且她还给我备了一本呢。她早就打算让我们在路上也有复习的机会,所以一共准备了三本,只是她嫌重才让我背。”
宁思淳把又一本资料递给鹿小灵,谁知鹿小灵却用感激涕零的大眼睛望着缪婷婷。
“姐,你真好……”
缪婷婷受不了了,脸蹭得飞红起来。
“才不是给你们准备的,只是我要复习的东西太多了,我又复习得很快,所以才带了三本。仅此而已。”
鹿小灵感动地看着资料书,嘴上却在傲娇地抱怨:“你们两个家伙,难得翘课出来也不让我好好休息一下。算啦算啦,看你们俩孤零零地在这看书,多寂寞奇怪啊!我就勉为其难地陪陪你俩了。现在想来逃课似乎也挺无聊的,还不如一起在教室好好复习呢。”
才翻开封面,鹿小灵的背后就响起了愠怒的声音:“你们三个学生是逃课出来的?!”
缪婷婷和宁思淳一听,视线立即定格在面前的声源处。鹿小灵则吓到蹦了起来,转身面向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是刚刚他注意了好久的女士!
鹿小灵瞪大眼睛望着此时严厉的女士,她手里拿着喝了小半的矿泉水,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愤怒。鹿小灵约莫猜到女士是渴了,去买完水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到了他说话。
“不不,不是的,阿姨您误会了!”鹿小灵如同被人揪住了小尾巴一样,说话变得不利索,“我们其实,其实……其实是在开玩笑啊!对,就是玩笑!我为了活跃气氛才说成逃课的,阿?姨?”
鹿小灵发觉女士的脸色变得阴沉,他以为是自己称呼对方的方式又问题,但想改口已经晚了。之前远距离观望她时,鹿小灵猜测她是一位三十多的年轻母亲,但现在近距离一看,她异常白皙的面容更像是一位足不出户的女大学生。人一般都厌恶别人用年龄不相称的称呼来称呼自己,更何况是如此年轻漂亮的女性。况且乱用称呼也是不礼貌的。
女士似乎没有在意称呼的问题,反而全神贯注在鹿小灵充满谎言的回答上。
“玩笑?现在的高中生连说谎都不会了嘛?居然用这么蹩脚的理由来搪塞。”
“那个、那个……”鹿小灵神经兮兮地摆手。
“咳!”宁思淳站到鹿小灵身前,“这位女士,您确实误会我们了。我们并非逃课出来的,而是在候车准备上学啊。今天可是我们学校高三学子提前回校自修的日子。”
“还说谎!你们真是顽劣!”女士伸手指向鹿小灵,“别以为编了个像样的理由就能忽悠老师,这身校服我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糟糕!第一次逃课居然倒霉到被自己学校的老师抓个现行!”
“我们学校的老师!?”鹿小灵讶然,“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不成是教高一的实习老师?”
“她不应该是我们学校的老师。”缪婷婷一直在观察着这位女士,“我好像在哪见过。”说完,缪婷婷从衣袋里拿出手机翻起了朋友圈。
“我的确不是你们学校的,但我也是一位老师,一位小学教师。”女士不容反驳地说:“所以,你们承认自己是逃课出来的了?”
宁思淳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说:“是的,我们是逃课出来的,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
“喂!这么干脆就认了?”鹿小灵侧头靠近宁思淳的耳边,用女士听不见的声音说。
“没办法啊,人家都认出校服了肯定对我们的底细了如指掌啊。”宁思淳小声回复:“话说还不是你穿校服惹得锅。”
“商量好了吗?商量好了就老老实实招供。”女士换上了亲切的微笑,说:“小小年纪为什么要逃课呢?又为什么要说谎呢?”
“请问,你为什么肯定我们在说谎呢?”鹿小灵忽然觉得女士变得格外平易近人。
“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宁思淳快速想了想,问:“难道是学校几年前解雇的?”
对宁思淳不礼貌的询问,女士没有生气,而是耐心解释起来:“我儿子也跟你们念同一个学校,校服我自然认得,也十分清楚你们学校的上学时间。另外,我刚刚去了一趟你们学校,可是记忆忧新呢。”
“原来如此!”鹿小灵庆幸地说,“好在我们走的是后门,不然刚出前门不久就被老师您给捉回来了。”
“您刚刚说您儿子也跟我们上同一个学校?”缪婷婷灵光一闪,迫切地问:“您儿子是高三十六班的学生吗?”
“是的。”
“居然跟我们同一个班诶!”鹿小灵惊讶地说。
“哦!”宁思淳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
“看来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缪婷婷笑着说。
“想起什么?”鹿小灵迷惑地望望缪婷婷,又看看宁思淳,然后把视线转移到同样惊疑的女士身上,最后又百思不得其解般望向缪婷婷。
“鹿小灵,你再仔细看看。”缪婷婷示意他看向女士,“然后回忆一下昨天我们会议上提到的线索。”
“实在想不起来的话。”缪婷婷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鹿小灵,“看看这个。”手机光屏上显示着李锦园前天发的朋友圈,那是一张全家福。
鹿小灵比对照片中央的女子和眼前的女士,手指着她惊叫道:“你是李锦园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