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雨夜暗杀(1 / 2)
“现实与想象只有一线之隔。”
——认知心理学家秉烛
今夜的风雨很急,浓云淹天,看不见月的风色。聒噪的敲砧声一下下拍在郊外人家的院门,这扇破破烂烂的木条门此刻痛苦哀求,但风雨丝毫不加怜惜。
呼——哗——尖锐的风声从拼凑的木门身体上穿过,它只能靠最后一根藤条,固定在周围的矮栅栏上,摇摇欲坠。
一个黑色的矮小影子正猫腰锁在院门外,雨水早已浸湿他的衣衫,他愤恨的目光穿透雨幕,向着屋里温暖的灯光而去。观望一会,这人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从腰间掏出一个油纸包,剥开它,将里面包裹的锃亮黑色恶魔拿出来。
“嗒。”确保匣里有足够子弹后,他满意地抚摸它几下,然后一脚踹倒院门,堂而皇之走进来。风声恣肆,屋里人什么也没听见。
从不太干净的玻璃窗看过去,屋里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四十多岁快五十的样子。有一颗硕大头颅,头发稀疏,略显苍白。麻杆身体穿着一件洗的有些松垮的土黄色衬衫,一卷没有点着的烟扔在旁边。
这是认知心理学家,秉烛。不过,他还是喜欢被人直接叫名字。在烟卷左边散落着一些零零碎碎的烟草,烟草紧挨一盏昏暗煤油灯。他正在写日记,准确的说更像一封家书。
妈:
今天是中秋,外头天公不作美,下得雨挺大。我醒过来,只感觉肺像个泡发的海绵,一点也没法喘气。你离开十几年了,我往屋里一看,还觉得你就立在这,随时会跟我说话。
好像远远的,你在外边说,“又不吃饭啊,都凉了”,我装作没听见,继续写着什么,你一边抱怨,一边过来喊我。墓地下葬那天,我好像没这种感觉,可是回到家以后,这种感觉就一直萦绕,十几年没法消散。
最近事不少,有一个“司法受害者协会”的请我去帮忙,还不错,我这几天给一个可怜女人脱了罪,她被冤枉杀死自己丈夫。最近在严查这样的冤案,我能时常接触到饱尝社会不公的受冤者,一些甚至是陈年旧案,也有少部分是新案。
我不做研究的时候,就专门看那些可能有重大隐情的案子,我不敢随口断定这人是罪有应得还是比窦娥冤,一想到可能是罗织的罪名,我就没办法置之不理。
我一定要查清楚,片刻犹豫也不敢。
不过,如果不考虑能帮到别人的这些意义,我没法解释为什么沉迷于“疲惫”本身,是想逃避一些痛苦的想法?还是想借工作补偿从前失去的某些东西?我只是忙,每天拖着喘不上气的身体工作,没有时间想我失去的。
没吃晚饭,抽了两根烟之后,突然想起来,今天八月十五,自己待着是这样,没人提,就忘了。唉,家庭的爱与亲密,这是我失去的,也是我时常想你的原因。
您的儿子烛
他写完以后,长出一口气。把那卷烟拿起,就着煤油灯的火点燃,空空的望着窗外发呆。
秉烛空空地望着,一霎那,不甚清晰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人影。秉烛正想转头,冰冷的枪口抵在太阳穴,带着凉意的雨水顺着鬓角淌到他的下巴。
有人寻仇?“哪条道的?要做什么?”秉烛知道学术仇敌应该不会用物理手段抹去自己的生命,于是压下眉尾,严肃地问。
那人肯定用的不是自己的声音,怪声怪气的,好像含着一块面粉团子:“洛苏斯教授的事,你为什么要插手?”
命在人家手里,教授不敢说谎。
“我们只是互相认识,我不是查案者,只是了解部分情况后发现有人可能受冤,我不能不管。”
背后这人的口气好像轻松了很多:“下辈子,别管你管不起的事。”
秉烛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冷笑一声,扣动扳机。
让人难以分辨的沉闷声音传出,杀手装了消音器,但其实没必要如此谨慎,荒郊野岭,没有人听见这场罪行。教授的土黄色衬衫往前一栽,血液慢慢的,从贯穿的伤口流出来,染红了那封在家里写出来的,却永远无法寄出的家书。
风越发大了,凄厉的喊叫着,为逝者出殡。没有嫠妇掩面,没有孝子抬棺,潇潇的冷雨,就是漫天飞洒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