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首个故事(1 / 2)
紫灰色的木屑簌簌落到桌面的白色稿纸上,晶体反射出太阳的光辉。齐见星喜欢用铅笔写作,必须是自己削的老式深绿杆铅笔,他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创造”。
在他旁边,帕西打开了那本装满世界的厚册子。最开始的几页是齐见星自己画的插图,无非是些草率而粗糙的形状。帕西现在好像是一个幼稚的孩子,他的那些心态最成熟的人格都在睡觉。他就坐在高脚床沿上,两条腿耷拉下来,摇晃着:
“见星大哥,我们有一百种人生可以讲给你听,你可以把它们都变成故事吗?”
见星的平静目光出现一丝波澜。“你要当我书里的主角,少不了杀青戏份——还是先看看书的内容和风格再做决定。”
“好!”帕西高高兴兴地向后翻,他把那本册子举过头顶,大声朗读道:
“我曾经梦见,我本应出生在另一个星球,在1922年的布拉格社区,长到2岁,被做成肥皂或送进毒气室,而不是出生在这片祥和但愚昧的土地。——社会心理学家秉烛公元前399年……”
这是冷冽的二月,当这片土地陷入雨季,整个城市都变得泥泞不堪,瓢泼大雨冲刷着旧城里那尿液颜色的围墙,肺炎和鼻炎频发,无论怎么想,都令人倍感沮丧。但雨过天晴之时,阳光浓烈刺眼,会将整座城市淹没在潮湿的琥珀色中。
伴着蒙蒙的细丝冷雨,潮湿的落叶掉在审判台上,掉在一个头很大,要戴6号帽子的瘦弱男人脚下,他眼里是平静的锋锐。沉重木枷与铁链铐满全身。他闷闷地连续咳嗽几声,好像肺里长了血吸虫卵。
一个黑底红条的巨大旗帜就挂在这面墙,在两行来自宗主星的宣传标语中间。审判台下是乌乌泱泱的,或惊讶、或快活或麻木的脑袋。他们都穿着粗布衣服,少数穿着细绸精缎的,缩在圆盖轿子里。
头顶带着鲜绿羽毛高帽的一个人站在被审者旁,他得意洋洋扶正帽檐,用公鸭一样的嗓子大声喊道:
“二月十五日,由本邦51名居民组成的城邦议事会投票,以‘鼓动青年,荼毒心灵。创立新说,不信我神”之罪逮捕秉烛,并在城邦中央广场公布他的全数罪行。秉烛,你可以对着全体居民,向我们共同的神、向星际法庭的黑旗忏悔了。”
瘦削的秉烛抬起他的硕大的,头发蓬乱稀疏的脑袋,望望厚重的天色,他眼圈灰暗而凹陷。
“这不是忏悔,我永远不会因我做的任何实验跟任何神忏悔,如果你们愿意知道,我为反抗不合理命令而做了哪些努力,我倒要好好讲讲。”
说起自己的实验,他的咳嗽也缓解不少。
“我年轻时,做的只是从众实验。无非是用录音机录好几组不同的长短声音,让被试者选哪个更长,再让我请的托们故意说出错误答案。看看有多少人跟着改选成错误答案罢了。”
看到台下那些居民困惑的样子,他笑着看看身后的黑墙与狰狞的、令人难以反抗的红字,轻蔑地说:“呵,讲到这我还要奇怪,像我们这么一个建在星际舰气阀里,每天被高压烹煮的可怜地带,到底是怎么冲破宗主星球封锁,发明了录音机……”
时间退回到一个月前的下午。
一个匀称端正的,灵活如豹子的身影正在微雨里狂奔。
眼看就要迟到,齐见星加快脚步,在老城区的小巷子里飞步而行。街旁有种类似花瓣刚开始腐烂的湿润和齁甜,实验还没有开始,他已经感到一丝不适,也许这是过于粘腻的气味所致。“敬神”公立神学院教学楼的四角尖顶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帘。
主星真是贴心,为了我们落后星球的发展,竟然帮助我们在星球各地设立神学院。“神旨共荣方案”果真不是一句空洞口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