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沈芩小屋(2 / 2)
“小孩子懂个屁,我不去!”李寡妇啐了他一口,斩钉截铁地往楼下走。
“你……你这个婆娘……还讲不讲道理了?!”李二狗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现学现卖很快,和沈芩钟云疏相处了几天,觉得讲道理是件重要的事情。
“讲理?”李寡妇再啐他,“斗大的字一个不认识,还讲理?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然后就拖着儿子回自己的处住窝着。
长夜漫漫,李寡妇疼得蜷缩在一起,双眼紧闭,也挡不住泪流满面。
赵箭小剧场的分隔线: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一名白衣书生手持书卷临水而立,欣赏夕阳西下,诗兴大发。
湖边一条乌蓬船,船夫随手扔了个孩子,噗通掉进水里,冷眼看孩子慌张地扑腾,渐渐被水没顶。
“来人啊,救命啊,孩子掉进水里啦!”白衣书生大叫出声,急急地脱鞋脱袜子,岸边的人也闻声赶来。
船夫鄙夷地呸了一声,跳到河里,三两下就把孩子捞出来,搁自己膝盖上,脸朝下拍出一滩水,孩子就醒了。
“老子浪里白条,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旱鸭子,”船夫一脸厌恶,“老子脸都被你丢光了,还不麻溜起来,把鱼杀了!”
孩子一骨噜起来,哆嗦着拿刀杀鱼。
“老子今晚要吃鱼脍!”船夫嚷嚷着,又躺回逼仄的船仓里,先眯一会儿,晚上要捞鱼虾。
孩子拿着卷刃的菜刀,笨拙地剁头尾、剔骨、撕皮……过了半个时辰,端着一碗铺成牡丹花的鱼脍,淋上仓里所剩无几的酱料,一步一步挪到亲爹身边。
“爹,吃鱼了。”
船夫姓赵,名鱼,婆娘生儿子难产死了,留下这么个独苗儿,干什么都凑合,惟独不会游水。不会游水以后怎么当船夫?
独苗儿自然也姓赵,名不知道,因为亲爹从来都是随口叫,小崽子,贱仔,死东西……附近的人叫他“赵娃儿。”
可不是吗?捕渔是大邺的下九流行当,生活在渔船上、连破草屋都没一间的,比贱民还不如。
赵娃儿也很努力地学游泳,就是学不会,越学越怕,越怕越会被扔进水里,每天能走的地方只有小船,所以每天都过得特别害怕。
赵娃儿害怕且天真,总盼着没船了,就能生活在岸上!
日子一天天地过,赵娃儿仍然不会游水,赵鱼越来越愤怒。
赵娃儿越发希望梦想成真。
十二岁那年夏天,这个深藏的愿望突然实现了!
只是实现的代价有点大,一场暴风雨,船被浪砸烂了,爹爹也死了,赵娃儿却活着。
他站在岸边发呆,不明白爹爹明明那么讨厌他,还要拼死把他送上岸,自己却沉了底。
过了几天,赵娃儿才明白,没船也没法生活在岸上,就算走遍岸上的每个地方,甚至不管走多远,都没有一盏油灯属于他,连块破草席都没有。
就在赵娃儿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一个精壮老汉把他带回家,给了他一碗饱饭和许多菜,说:“孩子,你生来就是练箭的好手,从今天开始就跟着我!”
赵娃儿就开始了日日与箭为伍的生活,从射磨盘眼开始、越来越小,小到射铜钱眼儿……从站着射箭,趴屋顶、蹲井底、钻小巷转角、躲进树林、埋伏在森林……
忽然有一天,老汉不让练箭,赵娃儿终于体会到比游水更痛苦的事情,认字。
他认字远没有练箭学得快学得用心,但是老汉手段强硬,因为赵鱼爹的死,他再也没敢许任何愿望。
十六岁那年,赵娃儿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赵箭”。
老汉拍拍他的肩膀说:“保家卫国去吧。”
赵娃儿背上箭囊和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奔赴塞外,五年后,回到永安城的是骁骑前锋赵箭赵大人,战事结束,不愿意闲着的他被安置到大理寺,当捕快教习。
永安城出了个蕃邦采花贼,祸害了不少良家妇女,被污了清白的,要么疯了,要么自尽,整座城都人心惶惶。
大理寺下属捕快们,顶着空前的压力,连捕快教习赵大人都出动了,奔忙好几日,采花贼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此时传来消息,刑部尚书雷霆调来一位断案奇才,年方十三的少年郎。
捕快们与断案奇才会面时,赵箭大人熬了五六晚实在撑不住睡过了头,急急赶到已经散会了。
当晚,赵箭大人再次出手,在烟花巷边袖箭连发抓住了一名蕃邦男子,扭送到大理寺。
大理寺被雷尚书的咆哮声震得抖三抖,赵箭头第一次握不住手中的弓箭,他射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雷尚书的义子、断案奇才、殉国蕃将之后,钟云疏。
钟云疏面无表情地处理完三处箭伤,指出赵箭追查时的疏漏,一个时辰以后,躲在醉仙楼后厨小鱼塘里的采花贼落网。
整个大理寺都知道,赵箭大人讨厌吃鱼、更讨厌有鱼的地方,没想到会因此而失手。
好在,赵箭只认比自己强的,从此对钟云疏服服贴贴。
再后来,赵箭得罪权贵,钟云疏全力相助,终于平安脱险。
从此,赵箭就赖上钟云疏了,管别人说什么,爱谁谁。
对了,赵箭仍然讨厌鱼、依然是只旱鸭子,时常怀念塞外生活,毕竟那里水源稀少,到处都是陆地,连鱼都看不到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