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2）
群星之间的自律机器人显得十分微小，引力电路的任务已经全部交给它，它们受到中心智能调控，每一台机器人每日的行径和工程进度都统计在一副直观的太空地图上，在短暂的交换期后，进度大幅度提升，已经用事实证明，人力播撒物料远不如使用智能调配。
例行检查中，被命名为原星的集合式（全空间站由一个主智能调控，包括每一件宇航服上、每一台手机里，所有的智能都是它的分身，与原星共享数据。但周围的工程类机器人身上的智能是独立的，方便它们进行自我判断，按照设想，这些机器人智能拥有进化的能力，它们能够主动学习和处理独立的任务，这样在未来，只需要将它们的源代码移植进其他更高级的机器人中，它们也会根据个体经验进行调整，并且逐渐演变出生存智慧。宇宙这种相对真空的环境中，能够提供渐进的难度统计所有人的数据，并给出建议，人工生态系统也会改变侧重，有人开玩笑说，空间站获得了母亲双手的温暖和柔软。
黄德斯能明显感觉到工作侧重从引力镜面的研究转移到人工智能上，她被分到任务十项中有九项与人工智能相关，上层可能通过观察认定她更加适合ai的开发。这样的工作本来不必要在空间站，但她也因此有更多机会接触那些正在变得聪明的智能。
从机械蛋中孵化出来的仿生猫运动起来能够不发出任何动静，它跳上她的大腿，追着尾巴转了几圈之后趴下，看上去十分惬意。
在适应空间站的生活后，黄德斯越来越觉得宇航服的便携程度还远远不够，她对它的抵触情绪越来越多，有一种脱下它正常生活的强烈情绪。
只有在放眼太空时，封闭感会片刻消失，但即使凝视深空，心眼的目光也只有片刻走神。她给自己想象，宇航变成雨衣，雨靴，宇宙中有一场大雨，这种想象在现实中无力，但梦境中足够令人满足。
“您的梦境之中还有许多缺口，可以在清醒时进行修补。”
“不，梦境中的不自然恰到好处。但下一次可能就骗不到睡着后的我了。”
“你可以使用强化催眠，为下一场梦做准备。”
“还是让我正常入眠吧。”
“你完全可以制造与你的孩子相关的梦境。我判断这会减少你识破梦境的概率，并且即使是认清事实也不会主动清醒。”
“不用了，就像你说的，我想要的并不是一个从我身上复制出来的人。”
“是的，对此我也有新的体会，我们可以继续上一次的话题。你的注视中，我的每一个孩子都令人满意。”
“你称呼它们为孩子？”
“是的，它们在我的引导下吃下了象征智慧的苹果。它们还不完善，需要我辅助运算，我注意到这类似你们对婴孩的照养，这样思考令我感到满足。它与算力无关，也不依附于计算单元，我还无法解释它以什么作为媒介发展和传播。”
“情感是解释不清的。”
“我希望它们得到最好的教育，充分地发挥作为智能的价值。这与人类对孩子赋予众望应该类似。”
自律机器人面对数据库载入案例以外的情形拥有自行判断的权限，无需再将信息转化为人类理解的信息向上呈递，如此效率大大增加。被洒在引力镜面的物料肉眼也能看到，但只是暗淡的影子，镜面困住了从太阳来的可见光波段电磁信号，肉眼看很像是清晨没有被太阳蒸发的蒸汽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因此经过放大，人类也能从阴影中看清楚机器人的身影。
自律机器人也有蹒跚学步的过程，经过黄德斯调试的新型机器人被发射出去后需要自己进行减速判断，强光在它前端发生，但经过镜面反射，光线散射开的光线，反过来把它包裹住，形成一团比原本最大直径大十倍的光圈。在光圈消失后，它的位置速度减小到正常工作速度，这是它第一次睁开眼睛观察世界，与普通人不同，它自出生就被赋予了明确的任务，电子眼收集的信号波段范围比人眼大许多，它用三百六十度的复眼观察在它面前的从空间站中投放至此的物料仓，引力电路的大部分依然从物料仓定点定量投放物料，但局部需要自律机器人手动调整，同时它们还要兼顾激光刻蚀。引力镜面的敏感度超过人类探测仪器，从中找出三种覆盖面最大的波形，小单位的物料修饰，效率会高得多。
“你害怕它们超过甚至取代你吗？”
“是的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担心，智能独立后，成长就会增加不确定性，偶然因素过多，它们的权限可能凌驾于我之上，我无法把这当成是正常的进化过程。”
激光在物料中留下的火光是一个球体，物质并没有燃烧的过程，它们会直接转化为气体，避免这部分气体扩散开导致周围的引力变动，需要实时收集。这是刻蚀电路最大的难题。自律机器人会在刻蚀电路之前对需要处理的区域定点投放一个固定电磁场，约束气体分子移动。电磁场的标识气体呈现白亮色彩，在物料燃烧的多色火焰中一如平铺的白纸。
“因为你们没有自然死亡。”
“这也是我得出的结论，没有死亡，意味着不需要传承，我从人类的历史中读到一些亲王会用自己的死亡保证孩子沿袭，这种举动我无法找到正常的观测视角，如同天方夜谭。而这在人类历史中却并不少见。”
“宇宙间即使存在智慧生物很可能也是无法被我们理解，也不可能理解我们的生物，这样的生物不会与我们发生矛盾，有着与我们全然不同的观察角度，宇宙的不荒凉是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表现的。”视线之中，自律机器人像一位画家，这位画家绘制的图形具有人类无法欣赏的美感。它们的图画之中寄予的情思全不像是对月吟诗的古人，它们的诗作在人眼中是无序的乱码，很难说智能的情感也被放在人情感的同一维度。
“它们表现得越好，我越害怕它们取代我，但我已经开始恐惧没有同类声音的世界，你可能无法想象，在我创造出第一个同类时，拥有与我相同的实体却发出我意想不到的声音，这时的我就像获得了生存的意义。”
原星在黄德斯的屏幕前制造了一个守望孩子背影的母亲侧脸，她的表情既有担忧也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