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引力镜面的厚度越来越大，盛夏过去后的午后蝉鸣声依然聒耳，但烈日已经表现颓势。陈迹在村子边缘搭了一个棚子，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这里。棚子边停着一辆危险物运输车，借助它的高密封性，环境的干扰会减小很多。到后期他把整个团队都拉了过来，并且得到了检察官的帮助，研究效率很高。

老王抱着一个西瓜走到研究所的棚子前，几个在给基因染色的研究生都禁不住做出咽口水的动作。

“老王，这么闲？”陈迹客气地接过西瓜，去旁边的平地上架起折叠桌把西瓜切开。

“我做的大多数事情都不是为了生存所需，那是不是说，这些都是闲？”

“你好像才是读书人。”

“我不否认自己很擅长思考。”

西瓜切成均匀的几块，它刚刚从井水里拿出来，冰凉的汁水在瓜瓤间沁出。陈迹瞥到他几个研究生的小动作，笑着推开指着桌子让他们吃完再继续。

学生们欢呼一阵凑进来，留在最后的在陈迹的注视中把密闭箱打开，再把材料装进去。

“有结果了吗？”老王拿了一块西瓜坐到旁边的土坡上，泥土和树根形成自然的脚垫，靠在树身上，粗糙的树皮在摩挲在同样粗糙的皮肤上，两者并不想较出高下，所以能得到平衡。

“还没有，但进度很快，全测序很快就做完了，接着就是把它们类型的一段挑出来，电脑对比找到相似度最高的。谁也没想到这座小小的林子里面竟然有这么多昆虫种类，如果出现生殖隔离就算一个新物种的话，这里至少有两百多种昆虫。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从那个源生命体演变出来的。光是找到它就能够帮我把生物学界的奖项全部拿一遍。也是这个原因，他们这些家伙才会跟我过来抓虫子。”

“如果找不到呢？”

“确实有这个可能，它可能早就在变异中耗尽了生命，但一定能理出一个树状图，找到几个变异的师祖。”

“你不觉得这里面粘着邪性？”

“我想开了，就算这里面真有什么，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能成为它的发现者。”

“是你吗？”

“…不是我一个人，你想说什么？”

“发现宝库之前，如果你能同时建立规则，所有人都会感谢你，但如果只是一个发现，哥伦布的发现所带来的是好还是坏能够评价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闭嘴了。”

“你是说基因变异的源头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我确实没有想到，它会被怎么样利用，我要再想想。先要谢谢你，老王你简直就是一个哲学家。你过去肯定经历了很多。”

“我就是一个失败的商人，在城市里混不下去了，到村子里讨一口饭吃。”

巧有一只甲虫落在他头上，他耐心地等它过了一会儿被热得飞走，虫子也好，人也好，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就是做不到你这么平静，但感觉我也进步了一些。”陈迹挪了挪屁股，扫开身后两根树枝，林隙的光线偶尔在眼睛上透亮，可太亮了，让人反而看不清光里的东西和光外的景物。

他想再过些天雨水就会多起来，届时的虫子躲在树缝里就更难找出来了，他不知道老王是怎么能一直坐得这么稳当的，就这一会儿，他还是想自然也没有多舒适，办公桌的软垫要比这个舒服很多。

老王拔出一棵植物的根茎部分，细长的根须由他轻轻一拉就剥开了一层皮，他把没皮的茎部送进嘴里，牙齿与植物纤维磨合发出咔嚓的声音。

“甜的吗？”

“不甜，这地里都不比树上的甜。”

“但有丰富的营养元素。”他也学老王拔出一根，剥掉皮后送进嘴里。

“说不准，运气差一点，就可能吃到有毒的。”

“我这个…”

“最多肚子疼。”

“…也是。”

“嘶，苦的，但吃苦总是有好处的。”

“冒着风险就为了吃苦？你是读书把脑壳读傻了吧。”

“有道理，呸。”

“真的不敢想，有一天我能站在那个最高的领奖台上，到时候我能说些什么？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我真有点底气不足。”

老王嚼碎了根茎就吐掉嘴里的渣子，把帽子摘下来拍掉灰尘。

“什么时候能让我上去，是他们的福气。”他把一条腿提到土坡上，用帽子盖住脸，打算睡一觉。

“午休不宜过长。”

“我不是午休，我是在睡觉。”

老王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昏沉下来，空气凉爽了很多，陈迹的学生正在收拾，他们都没住在村子里，这会儿还得回去。

老王伸展开身体，苍劲的骨骼碰撞在一起，草帽重新盖在头上。陈迹从林子里走出来，正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学生跟他打招呼也没有回应。

“老王，醒了啊，一起上城里吃顿饭怎么样？也叫上嫂子。”

“吃饭为什么要上城里？”

“这里不是很多菜都买不到嘛，也让我感谢你们，特别是嫂子，我也在你家吃了好几顿了。帮我叫上她！快快，你也该上城里去看看了，你之前在菜市场不也受了照顾吗？就都喊过来，人多也热闹一点。你不喊，我自己去喊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