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学宫之路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碎印(1 / 1)
轩羽十五年的生命中所有的惊讶全部加起来只怕也比不过今天。酒大师语不惊人死不休,彻底颠覆了自己对望月公子全部的臆测,显然,对九公主而言也是。
九公主指着望月公子,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酒大师道:“望月公子的妹妹是轩羽的母亲,他是轩羽的亲娘舅!”
轩羽脑袋如雷霆炸裂,心潮腾涌难以自制,多年以来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场景又突然出在眼前——漫天炸裂的西方魔法和东方道术、扇动巨翅喷射龙炎的巨龙和西方的龙骑士、御剑而行的东方修士和各种神兽、妖族,斗气、玄力拼命催动,疯狂地向敌人倾泻,将一方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他们争斗的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将夜空撕开一个窟窿,但是再穿云裂石般的巨大声响都比不过这女人的一声呜咽。
她流着泪,紧紧搂着轩羽小小的身体,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对站在面前的人不住控诉。又一颗魔法弹在空中炸裂,照亮了一方天地,光芒明灭中,她的相貌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仿佛一层白纱被撕开,不再朦胧。桃李年华的她却生着一头白发,深紫色的瞳眸露出了无尽的哀伤,她白皙而玲珑的额头正中深嵌着一个紫色的“殛”字,状如电纹雷痕,俏丽的脸庞竟与望月公子有几分相似。
回忆破碎退散,轩羽的眼前却依旧模糊一片。“妈妈!”轩羽低声呜咽,泪水如决堤般滚落下来。
“羽哥哥……”九公主连忙跑过来,轻轻拍着轩羽的背,也不住流泪。
“啊……”突然间,轩羽抱头蹲了下去,脑袋如同被人狠狠地劈了一斧子,发自灵魂的剧痛让人抓挠无力,遮捂亦无力,轩羽倒在地上打滚。“大师,他到底怎么了?”九公主连忙蹲下,想要抓住不住乱滚的轩羽,却无法靠近,连忙问酒大师。
酒大师与望月公子对望一眼,道:“他脑海中的第二重封神印只怕要破碎了。这是好事,你别管他,他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将之完全打破,方才不留沉疴。”
似乎翻滚也无法缓解灵魂里的剧痛,轩羽突然停了下来,双手在地上一拍,转而倒立起来,双臂用力一撑,脚底使劲朝天蹬去,跃起一丈高,头依旧朝下直挺挺地撞了下来。
“使不得,使不得,哎~~”酒大师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接,却不料距离稍远,慢了一步,情急之下,只好将左脚伸了出去。
“哎哟!”一声惨叫响彻小山谷,只见酒大师捂着左脚在地上乱跳,怕反震到轩羽,酒大师没敢使用玄力,但左脚却被轩羽结结实实地砸中,顿时肿大了一倍,又红又亮。酒大师涕泪皆下,握着脚腕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只能坐在地上,抱着脚丫吹气。九公主和望月公子在一旁看着,也不知该不该笑,只好憋得满脸通红,咳嗽几声以作掩饰。
反观轩羽却安静了下来,刚才那一撞仿佛耗尽了气力,现下倒在地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身上一动一动地不停抽搐。
九公主赶忙上前,将轩羽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轩羽无神地看着天空,满身泥土浑然不觉,只是痛苦地喃喃道:“小晞,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叫轩羽,是九州之西梁州贯日城的少主,我的父亲轩今非是贯日城城主,也是西境境主,受朝廷册封为一等靖虏侯,麾下有百万靖虏军。
我父亲总是很忙,他的侯府坐落在贯日城正中央,府里总是有很多人进出,他们脸上的表情总是一贯的严肃,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父亲的公案上常常堆着小山一般的公文,而他总是埋首在这座“小山”里,整日头也不抬,他的身旁总是围着一群人,有穿长袍戴长冠的,也有穿铁甲戴钢盔的,父亲总让我叫他们叔叔。
我喜欢穿长袍的叔叔不喜欢穿盔甲的叔叔,每次我偷偷溜进去找父亲玩,穿长袍的叔叔总会微笑着将我抱起来,还能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块糕点和一把糖果。可是穿盔甲的叔叔每次看到我却总是“哼!”一声,然后故意将盔甲弄得叮当乱响。
他们以为这样我就害怕啦,可是我偏不!在他们坐得端端正正,聚精会神地听我父亲吩咐的时候,我就偷偷摸到他们的椅子后,将他们系住盔甲的布带解开,等站起来的时候,“哗啦”一声,盔甲散落一地,裤子掉了下来。我才知道,原来大人们也是会脸红的,不管有没有长着胡子,真是好笑;我也会悄悄地在他们的背后用父亲的毛笔画一个大大的乌龟,每次看着他们带着大乌龟昂首挺胸地走出去,我更是乐不可支。
但我最喜欢做的还是这件事——盔甲叔叔们的头盔又重又沉,他们一直戴着肯定也不舒服,因为每次他们找我父亲的时候,总是先将头盔摘下来,整整齐齐地放在门外……每次看见门外摆着的那些头盔总能想起来自己的小尿壶,我就将它们一个一个地翻起来,再整整齐齐地排好,然后痛痛快快地撒上一泡尿,还要尽量做到每个头盔都有份,然后躲得远远地偷看。当他们向我父亲告辞时,拿起头盔往头上一戴……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谁叫他们不把父亲还给我?
虽然父亲很少能来陪我,可是我并不觉得孤单,因为我还有妈妈,她是一位绝世的美人——我总是听身边的仆人这样说,我也这样觉得,因为周围没有人比妈妈好看。妈妈的样貌和我们都不一样,她的头发是雪白雪白的,像沾满了雪花;她双眼的瞳孔是紫色的,像一颗晶莹的宝石,漂亮极了!妈妈这么漂亮却从来不出门,更不许别人来拜访她,所以见过她的人很少,她见过的人更少。
陆家那位婶婶就不一样了,每次我偷偷溜到街上玩耍总能碰见她,她总是穿着漂亮的衣服,身边跟着一大堆人,她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一直在骂人,有一次还来揪我耳朵,好疼好疼,所以我很怕她。但是如果爸爸在身边的时候她又对我很好,送我衣服穿,又送我玩具玩,还悄悄问我想不想叫她妈妈,可我已经有了一个妈妈了,还有我并不喜欢她,大人们真是奇怪!
与陆家婶婶不同,妈妈整天都穿着一身洁白的衣服,虽然并不鲜艳,却漂亮多了。她的身边虽然没有很多人却有许许多多小动物,它们比人可爱多了,每次我跑来跑去,它们也会跟着我跑来跑去。它们也很聪明,每次我设计的“陷阱”它们都会躲开,然后我就逮住它们,揪它们的翅膀、玩它们的尾巴。这个时候妈妈总会将我抓住,将我搂在怀里,教我认识它们:蒜泥、桃贴、比方、鞋子……都是一些奇怪的名字。我问过妈妈:鞋子也能当做名字吗?它们为什么不叫轩羽?
她总是笑笑,说我还小,还不懂,还说要好好对它们,不许欺负它们。当然了,它们更不可能叫轩羽,因为轩羽只有一个,是她的小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