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名字（2 / 2）

老？分明是如花似玉啊！

我胆大包天反驳她：“哪里老？一点也不丑，神女大人很好看啊。”

“好看？”

“是。”我绞尽脑汁道，“听说美玉无瑕，年岁越久越通透，也越尊贵，是无价之宝。神女大人就似美玉一般。”

她又笑了，这回很明显，是从心底里笑出声来，银铃般的娇音传出去老远，回声震荡，绵绵不休。

“你是个妙人。照夜太闷了。”她笑容淡了一下，变作一种欣慰之色，“你们都很好。”默了默又问，“真的不要名字么？”

我仍是摇头，不明白今日的神女大人为何如此执着于名字，回来三天了，与我说过许多话，与名字相关的话题至少占了一半。我忽然福至心灵：“神女大人。”

“嗯？”

“神女大人的名字是什么？”

她愣了愣，又高兴起来：“啊，我也没有名字。神域那些家伙倒是个个都有蛮多名字，有的是自己给自己起，有的是长辈赐，还有领头的家伙给底下人赏的。太复杂了，听着都晕。”

我看着她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嫌弃，反倒是艳羡。

神女大人天生地养，没有长辈，没有领头的上官，大约自己也习惯了被称呼为九幽共主或者神女大人，便没意识到名姓的意义。九幽魂灵千千万万，来不及熟悉就要往生，连交朋友聊天的机会都没有，也没谁敢和神女大人交朋友，确实……挺孤独的。

“神女大人不妨给自己起个名字？我觉得照夜这个名字就很好听，是神女大人赐的么？”

“这个啊……”她眼睛微微眯起来，好似陷入回忆，“不是，是他自己想的。你也觉得很好听么？”

“嗯。不知有什么说头？”

“我想想……”神女大人便真的很努力想了一会儿，笑道，“想不起来了，太久了。”她的目光再次朝向我时，忽然看向我身后，笑道，“照夜，辛苦了。”

我转身，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听了多久，脸上神色有些莫名。

“鬼差大人。”我行礼。

自从神女大人回来，尊卑礼仪也回来了，他不许有人，不，有魂在神女大人面前不敬。随意也是不敬的一种。便将有限的几种礼仪教给了我们，如今九幽还剩的七万九千四百九十六位魂灵，全都学了个明明白白。他向神女大人行礼，然后看着我，忽然郑重其事道：“执灯之灵，萤照永夜，不见幽冥。”

我懵了好久，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神女大人忽然一声轻呼，似惊似喜道：“你觉得‘清’这个字怎么样？”她没有喊名字便突然相问，那便是对我说的了。我回头答道：“哪个清？”

天可怜见，我生而为人的记忆几乎全没了，只存有些微印象的常识，她若不说，我是想破脑壳也想不到的。

“你方才说美玉通透，这通透可不就是清莹玉润？便是这个通透之清了。”

我颇有些被重视的感动，鼻子酸了一下，点头道：“真好！”

神女大人一下子激动起来：“快，喊我一声。”

我便开口唤她：“阿清。”

神女大人高兴得拉着我团团转，她掌心温软有力，令我倍感安心依赖。转了好几圈，我才想起照夜还在一边看着，不免觉得冷落了他。神女大人也冷静下来，露出少见的羞愧：“一时失态，让照夜看笑话啦。”她打了个呵欠，伸懒腰道，“到时间了，我该睡了。”

说要去睡，实际上就是化为本体模样扎根沉眠。照夜说这样可以保存精力，更好地恢复元气。这几天一直是白天我陪伴，晚上他看守，轮流照顾神女大人，虽然只是守在一旁，什么都不用做，但多少都是心意。

幽潭冷泉的水位一点点下降，冥河也退潮了，黑夜来临。

巨大的神树一点点扎根入土，抽枝发芽，垂绦万千，幽潭冷泉的水又被挤得一寸寸漫出来，把周围溢成了浅浅的湖泊，丝绦垂入湖水，湖水连通冥河，这方河岸又变成了我之前见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