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王霸之业可期……(1 / 2)
河南府衙,后院
贾珩收起心头的思绪,转头看向咸宁公主,却见少女明眸熠熠地看向自己,一瞬不移。
而贾珩勐然的一回眸,四目相对,无疑使咸宁公主吓了一跳,秋波流转的眸子如受惊的小鹿,旋即躲闪开来,眸光随之落在贾珩腰间的香囊上,冰肌玉骨的雪颜上现出一簇簇艳艳红晕,一直延伸到耳垂的耳钉孔。
羞死了,方才看着先生一时看呆……被发现了。
“殿下,先前不是说要往韩国太夫人府上?”贾珩开口问着,打破了沉默。
少女妍丽玉容上见着讶异之色,声音不易觉察地打着颤儿,问道:“嗯,先生……那卫郑两藩不是?”
既卫郑两藩已被顺利震慑,似乎也不用再去韩国太夫人府上了吧。
贾珩转过头去,目光从廊檐下的梁柱、青檐藤萝的砖墙,拂掠向后院西南角的一棵梨树,正是三月上旬,春和景明,草长莺飞,枝头已见着几朵洁白如羽的细小花芯,此刻在晚霞照耀下,恍若披上一层朱红纱衣,让人忍不住想要撷取赏玩、轻嗅芬芳,将这些思绪驱散,道:“殿下为皇室宗女,这次来到洛阳,不去看看太后娘娘的弟媳,也于礼不合。”
太后之弟早逝,为崇平帝继位后追赠韩国公,而其妻则封以韩国太夫人,论起来,咸宁公主还要唤着一声舅奶奶。
咸宁公主听着贾珩此言,秀眉弯弯,欣然道:“先生说的是,是应该去看看太夫人,只是想着先生军务繁忙,晚上不定处置军务。”
“忙也不在这一时,等下和殿下一同过去,先前我派人下了拜帖,提前知会过了。”贾珩轻笑说道。
咸宁公主怔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朱颜上见着欣喜,好奇问道:“先生是什么时候下的拜帖?”
“就在下午孟府尹送来簿册,清点粮秣的时候,打发了锦衣说带着公主殿下晚上去拜访韩国太夫人。”贾珩解释说着,自顾自笑了下道:“说不得韩国公家已经准备了好了晚饭,等着咱们过去。”
咸宁公主“嗯”地应了一声,忽而少女心湖中却荡起圈圈涟漪,带着她?咱们?
贾珩转而看向咸宁公主,笑道:“就是担心韩国太夫人觉得我是善者不来,正好殿下去了也帮我美言几句。”
“先生说笑了。”咸宁公主轻声说着,压下心头的思绪,道:“先生为了军需追缴郑卫两藩拖欠粮税,韩国太夫人明白事理,纵来日向太后书信中提及此事,对先生也必是赞不绝口的,再说卫郑两藩无论如何辩解,父皇也不会信他们的。”
就在这时,锦衣千户刘积贤在远处的月亮门拱手抱拳道:“大人,韩国公府上打发了管事来,请大人和公主殿下过去。”
“过来唤了。”贾珩轻笑说着,道:“不过多半是因着殿下,对了,去韩国夫人府上做客,殿下要不去换身衣裳?”
咸宁公主明眸眨了眨,道:“那先生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好。”
她也想换身衣裳。
“去吧,我就在花厅等着殿下,咱们等会儿从府衙后门过去。”贾珩点了点头说着,然后吩咐着刘积贤准备马车。
过了会儿,咸宁公主换了一身竹青澹白相间的裙裳,在夏侯莹相伴下来到花厅,问道:“先生,久等了。”
贾珩打量着身形高挑明丽的少女,笑道:“殿下,马车就在后门,走吧。”
咸宁公主随着贾珩沿着回廊向着后门而去,忽而想起了什么,蹙眉问道:“先生,我们就这般空手过去吗?”
“我先前备了一些礼物。”
“嗯,还是先生虑事周到。”咸宁公主怔了下,轻声说道。
倒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总觉得和先生在一块儿,他虽然年纪比自己还小上一两岁,但事事准备周全,不管是兵事还是旁的事情,浑然没有这个年纪的浮躁,怪不得姑姑……
嗯,这时候想起姑姑做什么?
姑姑她和先生什么都没有。
咸宁公主在心头郑重告诉自己,努力将去年冬天那阁楼里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气味驱散。
两人说话间,一路来到衙门后堂,已有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等在一旁,后面还跟着几辆车,装着备好的礼物。
“先生,一同上车吧,路上也好歇歇。”咸宁公主看向一旁的少年,轻声说道。
贾珩迎着少女晶莹目光下的一丝期冀,似思索了下,点头道:“也好。”
随着马车辚辚转动,在青石板路上碾过两道宽约三指的车辙印迹,在夏侯莹、刘积贤等大批锦衣卫士的扈从下,贾珩与咸宁公主前往韩国公府上。
马车车厢内,贾珩与咸宁公主相对而坐,面如玄镜,平静无波,鼻翼间浮动着一股如兰如麝的香气。
“先生,如河南乱局平定,后续当如何镇抚?”咸宁公主抬眸看向对面身形笔直的蟒服少年。
贾珩道:“剿抚并用,戡平民乱,收复开封后,我会向朝廷上疏,会对河南府县户口钱粮进行一次普察,再检视历年以来的苛捐杂税,在地方上辨明冤枉,整顿吏治,兴修水利,大行屯田,否则民心已失,贼寇如韭,民乱此起彼伏。”
咸宁公主目中现出思索,道:“先生方才所言覆舟之水为苍生之泪。”
贾珩点了点头,道:“河南一乱,神京震动,兵事上的节节胜利,也无法挽回内政上的一败涂地,否则,贼寇也只会越剿越多。”
咸宁公主眼前一亮,品着对面少年的话,整容敛色道:“先生,受教了。”
贾珩看向咸宁公主,目光温和。
“先生既有整顿河南之心,那事后可向父皇请求镇抚河南才是,可先生……还要练兵备寇,只怕父皇不允吧。”咸宁公主蹙眉,低声道。
贾珩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勾画经纬,督促人事,也不必事事躬亲。”
咸宁公主闻言,怔怔看向少年,感慨道:“以先生才学,纵为内阁阁臣,也能有一番作为。”
“可天下岂有未及弱冠之阁臣?”贾珩轻声说道。
既然决定以河南为根基,就需要好好下一番功夫经营。
当然,他所谓的根基是指掌柄国政之根基,他不是地方军阀要去造反,所以就没有什么“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而是将河南封疆作为他在中枢掌权的支撑,是谓把持国政,东西两都遥相呼应。
再看中原之地,西接崤函,东括河洛,北临燕赵,南瞰荆楚,可以中原强兵扼南北通衢要道,鞭笞天下,王霸之业可期……
嗯,怎么越说越像是国贼董卓,尔朱荣、朱温,一会儿抢掠洛阳,一会儿烧杀长安。
应该是北魏孝文帝所言:“崤函帝宅,河洛万里,因兹大举,光宅中原。”
如果时机成熟,自然还要收三晋之地策应中枢,否则就成了朱温。
如果关陇是头脑,三晋和中原正好是一左一右两个臂膀,缺一不可,那时再借对虏战事,经略河北、山东,灭掉辽东后,那时江南半壁就只能在他的“淫威”下瑟瑟发抖,那时是扶是篡,才在他一念之间。
“先生。”咸宁公主正思索着贾珩所言,忽而明眸一怔,却见对面少年出神,不由唤了一声。
贾珩压下心头的浮想联翩,目中思索渐渐敛去,看向对面姝颜峭丽、明眸皓齿的少女,道:“殿下,怎么了?”
咸宁公主明眸闪了闪,脸颊微红,低声问道:“先生方才想什么,竟然这般出神?”
方才一直盯着她身前衣襟看,初时她还以为……后来明白过来先生一时走神,似在思索着什么。
贾珩也意识到方才的目光落点,鬼使神差说道:“其实,刚才在想,殿下衣服上熏的什么香料,怎么车厢这般香气扑鼻?”
咸宁公主:“……”
什么香料?正思忖间,心湖荡漾起一团欢喜,偏转螓首,雪颜肌肤的脸蛋儿嫣红如血,娇艳明媚。
先生这是在调戏她……
贾珩抬眸看向霞飞双颊、娇羞不胜的少女,心头也有几分欣然,与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同处,哪怕不怎么说话,单论这芬芳扑鼻,花容月貌,就足以让人心旷神怡,忧虑尽去,待眸光低垂之间,却是觑见绞着手帕的那只纤纤素手,心头难免生出一念,如是他伸手挽起咸宁的手,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只是,家里的事尚没有得到有效解决,还有晋阳态度也拿不准,一个不好,可能……诱发系统性风险。
咸宁公主轻轻垂下螓首,脸颊微微发热,轻轻绞着手帕,只觉一双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只觉心砰砰跳个不停,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贾珩拧了凝眉,压下心头的一丝季动,收回目光,挑开车帘向外看着,这时随着马车的行驶,街道旁的民居不知何时,已亮起了灯火,通红橘黄的光斑圈圈落在石阶上,青砖黛瓦、斗拱椽梁的民居倒行而走,屋嵴上用弯瓦片砌成的嵴兽,好似一条蜿蜒起伏的苍龙,影影绰绰地隐在低垂的夜色里。
感知到身上停留的目光离去,咸宁公主抿了抿樱唇,不知为何,心底起了一丝怅然,压下那丝复杂的心绪,柔声道:“先生,如是开封收复,先生觉得贼寇会向哪里遁逃呢?”
还是询问一些正事比较好,不然,她都不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