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黄县衙兄弟别(1 / 2)
祖籍魏国的刘季,在出生地楚国长到十岁后,与王陵结伴来到魏国拜师求学一晃就是八年左右了,其间学了多少道德文章另当别论,天下大事真是听了不少。孟母三迁,孟轲学到的书本外的为人处世哲学,一定没有刘季投奔一门耳濡目染见识得多。什么二十岁的嬴政与十七岁的成峤兄弟相杀,吕不韦从中用事,将曾经的合作伙伴华阳夫人一脚踢开,且诱导秦王政自己出面干。什么秦王政利用灭假父嫪毐之机,顺手将仲父吕不韦一捋到底,赶出咸阳。什么秦王政下逐客令,被楚国人李斯一文《谏逐客书》说服,朝令昔改,变全面逐客为有选择地逐吕不韦同党,其他外客不问。凡此种种政治斗争,官场权谋被这些岁数大的师兄们绘声绘色地传播着,对刘季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他明白了信陵君是儒家,李斯是法家,吕不韦是杂家,他们与他在家乡私塾学的道家理论既相通,又不相为谋,各说各话,皆认为自己学术才是正统。
公元前二百三十七年,过了弱冠之岁二年的秦王政在咸阳补办加冠典礼,同时向天下宣布亲政。在东魏大梁城未到加冠之年,只有实十八岁的刘季与大他一岁的王陵依然是信陵君府上打杂与读书的边缘学子。照这样下去,一定是到信陵君归天,他也不见得有什么起色。
这一日总算有机会与三千门客坐而论道,听君子评述文章优劣。却被刚入师门,从赵国来的二人挤到了后面。坐次向后移,可不是简单的数子,它代表着离机会又后退二位。
心中不服,失望至极的刘季哪有心思登台诵读文章,当然文章写的不乍的也是原因。他吹胡子瞪眼,不断向前排落坐的二人小声挑衅。前排那二位,稍大点的专心听同门中师兄们阐述学问。年记较小点的回头回以挑衅的眼神,脸上充满了得意,仿佛在说:不服吗!那你受着。
刘季见那很不友好的眼光,生硬地问:“尔谁呀,不懂上茅厕也有个先来后到吗?”
“这是公子信陵君府上管事安排的,不服自己问去。”
“尔要不是背后搞明堂,使阴的,能后来居上,抢座为先。”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没做亏心事,怕俺说什么呢?”
“他娘的,汝小子不仅怀疑咱兄弟的人品,还顺带攻击了君子的诚信。”
“俺的语言有夹枪带棒的吗?有也是对尔。君子是当今仁、义、礼、智、信全面俱到的圣贤。尔休想拿君子做尔小人的挡箭牌。”
“尔他娘的是找打。”年纪轻的经不住刘季一再挑逗,猛地跳起骂:“再敢胡说八道,打的尔满地找牙,信不信。”
年纪大的与王陵赶紧站起将两个不省事的摁下,这一切还是被信陵君府上监学的幕僚看见了,于是刘季与那年岁小的被赶到了门外。
到了门外,那个祭酒官也是个湖涂蛋,不叫看家护院的看着,骂二句后自顾自回院子里去了。将两个如同斗鸡的青年人留在门外,任其自取其便。这下可好,刘季又率先开骂,那岁数小点的是更加的不省事,与其对骂,做开打前的最后斗嘴。
“俺要不是怕有辱斯文,早就打尔目无师兄。”
“还俺俺的,尔个东方侉子。还有脸说斯文!都被从教坛内赶到院子外了,不知道已经是斯文扫地?”那赵国来的孩子推了一把刘季挑衅说:“咱们禁诤辩,用手脚争个高下。看尔还敢不敢自称为兄。”
“尔这个中原来的梆子,俺不用拳头教训尔,尔怕是不懂先入师门为长的人情世故。”
那个赵国来的刚进入幼学岁几年的小愣头青一记兜头拳朝刘季的头部打来。刘季扭头让过,立即回以他擅长的掏心直拳。那青年连退数步,用左手捂胸,右手拔剑,站稳步后向前剑指刘季心窝直刺而来。面对如些下死手,出毒招的初出牛犊式的二愣子,刘季移步避过,转身就是一记扫裆腿将青年扫倒在地。刘季迅速扑上去用身子死死地压住对手,双手夺剑,没费什么劲将其剑夺过。
刘季用剑抵着年青人的喉咙问:“信不信俺就此结果尔的性命。”
“咱不信。”
“小子,有种。”刘季收回剑将剑锋朝上,剑柄朝下狠狠砸下后问:“怎么就知俺不会杀尔?”
“杀人偿命,普天下一理。”
“好小子怎么就知道俺不会来个尔能死,俺就能埋?”
“尔龙额,鹰鼻、锁眉、凹眼,是奸猾之相。尔心智全,心机多,遇事尔都会变通,不会一条道走到黑。”
“算尔说对了。不过俺今天得让尔长个记性。”
就在刘季又要开打时,从赵国来的年岁稍大点的与王陵赶了出来。二人各自冲上前抱住自己的同伴,用力将刘季他们二人拉开。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年岁大的开口说:“咱们都是苦读圣贤书的学子。要明白为与不争的关系,不能如市侩中匹夫一言不合就谩骂,交手。”
王陵附和说:“这位兄长所言极是。孔子曰:‘矜而不争’骨气要深藏不露,一旦霸气外露,是匹夫之勇。”
“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
“这些圣人所言,俺也熟记在心。但是这世上几人能做到与世无争?”
“圣贤之言高深莫测。”那青少年挖苦刘季说:“似尔这样的奸猾之徒,只能浅薄地看到字面表浅之意,字里行间深藏的哲理尔永远也明白不了。所以尔学圣贤文章,只会是拿它来投机取巧,巧言令色,圆猾奸佞。”
“尔没完了,是吧?”
那个年长不少岁数大的赶紧圆场说:“不争无用之争是以弱胜强之道。无可厚非,人皆避恶趋利。没有大智若愚的大智慧,是达不到在不争中实现为而争之。”他微笑着说:“自己介绍一下,咱姓张名耳生于邯郸,祖籍魏国。”见对方没有立即回答,他知道是对方没能理解过来。于是他补充说:“咱祖父在魏赵交战时兵败被俘,成了赵国剃头带箍的官奴,被分到了平原君府上打杂役。咱祖父勤快,地扫的干净,马桶涮的及时。很快并得到有解放奴隶权利的平原君赏识,不仅丹书一封除却了奴隶身,还推荐其成了赵军中郎将。后来咱祖父争气,打仗因功受奖,还获得了土地,接着并娶咱奶奶生了咱爹。生咱爹正常的,可咱爹他不正常。自咱祖父死,他就败光了家产,如今成了流落邯郸的泼皮。亏咱祖父重点培养咱这个孙子。咱随平原君求学十几载呀。”他抱歉说:“这个小老弟是在下邯郸城中的同城兄弟。姓陈名馀。今年才十五岁,年少,不懂事。不过咱俩是刎颈之交的结义兄弟。”
出于人与人之间彼此敬重对等交往的礼节,王陵立即自己介绍说:“俺是楚国沛县丰邑人,家父是本县拥有土地最多的黔首。”他指着刘季说:“他姓刘名季,是同县不同邑的中阳里的乡绅之子,俺长他一岁,因为是世交,俺们一直以兄弟相称。”
“好哇。刘季与陈馀是不打不相识。”张耳作主说:“给咱这年长的一个面子,尔俩一笑为友吧。咱们身在他乡为异客,要的是相互帮衬。”
王陵附和说:“刘季岁数比陈馀大,先还以笑脸。”
那刘季还真是男人中的男人,能忍所有该忍之事。他借坡下驴,将刀还给陈馀并道歉说:“刚才是俺为大不尊,先不慎言激怒了陈馀老弟,错在为兄。”
陈馀还礼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床眠。咱们分别从中,东两个方向走到魏都大梁相识为伴也是前世有缘。”他再行礼说:“二位兄长在上,请受陈馀一拜。”
刘季正经八百地说:“俺与张耳兄还是祖上是同乡的魏国后裔哟。”
“此话怎讲?”
“俺曾祖是魏国大夫,是受封为附庸的丰公。”
“是吗?怎么到了楚国的。”
“俺爷爷没有能力做官,承袭了丰公爵。可是迁到丰地不久,就因封地被楚国夺了成了楚国附庸,不久吧,楚国在沛县试行废贵族世袭,俺爷爷就失去了爵位,地失了大半,成了楚国的自耕农了。”
“命呀。”
“只是俺堂哥刘贾命苦,要是不失爵位,也是长房长孙承袭,轮不到俺。”
“谁继承祖产不是咱们要叙的。咱与刘季是错将他乡当故乡的魏国同乡。”
“在祖宗的国度老乡见老乡是两眼泪汪汪。”
张耳大笑说:“咱们兄弟就不要站在君府院外论家史了,到咱的住处喝酒加深兄弟友情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四个青年男人在张耳的住处围坐一桌,举杯痛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张耳提议说:“咱们有缘大梁相识,咱算半个魏国人,又大汝仨几岁,就做个主,咱们先口头结义为兄弟吧。”
“干吗口头称兄道弟?”刘季不解说:“就来个歃血为盟,八拜为异姓兄弟。”
张耳解释说:“歃血为盟后就是断头不悔的刎颈之交了。一旦后悔,天地不容。咱们一面之交,日后兄弟中谁与谁脾气不合,分道扬镳了,就是咱这个岁长的为大不慎了。”
“张兄说得在理。”王陵赞成说:“一面之交,俺们就先口头相约吧。”
“好,咱是周赧王五十一年生的,今年二十有四了(公元前二百六十四年。”张耳举起大碗说:“为兄先干了这杯为敬。”
“俺今年十九,应该次之。”王陵也举碗一饮而尽说:“干了。”
“俺是周赧王未年生的,今年十八岁整。”刘季起身干了,将碗底朝上量着说:“干了,一滴不剩。”他接着自嘲:“俺在家是活着的四兄弟中排行老三,在大梁认朋亲异姓兄弟,还是排行老三,天意呀。”
陈馀起身说:“咱最小,今年十五,自然就是老幺了。咱敬三位哥哥。”
“咱四兄弟皆是海量。”张耳斟满酒说:“为咱们都是酒中豪爽之人再干了这碗告别酒。”
“告别?”刘季问:“兄长这是要走?”
陈馀抢在张耳前答:“咱们不是来求学的,也不是来谋事的。是来做官的。”
“做官?”
张耳解释说:“恩师平原君年前过世时,留给咱一封推荐信,向信陵君推荐咱为魏国外黄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