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十年前的故事(李诗雨其二)(1 / 2)
“那是在老校区的最后一次艺术节,虽然现在我们学校的艺术节还是比其他学校办得要盛大许多,但与十年之前比较,还是要收敛了许多。当年南华的艺术节就像是大家生活里最期待的事情一样,所有平时无法鼓起勇气去做的事,去说的话,都会在那三天努力去实现。”
“不过和现在相比,其实我更喜欢今天的艺术节,那个时候大家都兴奋过度,每一次都会惹出乱子来。每次有人想要在那两天里搞什么盛大的活动时,其他人不管是愿意参加还是不愿意参加,都不得不在联名申请书上签字,如果不签就会遭到其他同学的鄙视。渺小的个体无法违抗群体的意志。现在想想,虽然说和后来人们所谈论的校园暴力相差不少,不过在当时老师们的眼里,想必也不容易忍受吧。”
诗雨老师所缅怀的时光在顾渊听起来就像是历史书上的内容一样遥不可及,想他和诗雨老师这样不同时代出生的人们很难想象过去人的青春是什么样的。
“校址搬迁的事大家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校长一直拖到那年艺术节的时候才宣布,他当时在早晨的升旗仪式上演讲,讲述了自己的办学理念和未来目标云云,但实际上的核心内容就是精细化管理,增加学习时间,而其中一个重要部分就是活动的删减。首当其中的就是时间最长,学生最为活跃的艺术节。时间从三天缩短为两天,砍掉了一系列活动,同时,学生会作为原本的活动组织者降格为统计和协调的傀儡管理者。”
“在校长的演讲结束以后,马上引发了学生们的骚动。”
“他们冲击了校长室?”
“那倒是不可能,他们就算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但是心怀不满的学生们把矛头指向了他们的同龄人——校长的儿子,他是当时的学生会主席,从道理上讲明明也是受害者的一方,但却被当成了那些人的泄愤工具。”诗雨老师讲到这里的时候,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视线在墙上的校服上掠过,最后回到顾渊的身上,“当时我们几个马上决定,让他先走,不然,就以当时那种群情激奋的态势,被打一顿都算轻的。”
“他?”顾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谁?”
“司君墨啊。”诗雨老师对顾渊的疑惑感到奇怪。
“他是校长的儿子??”
“是啊,他没告诉你吗?不过他们两个的关系一直都不好,具体是什么样的矛盾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他几乎从来不在学校里和校长主动说话。”诗雨老师接着说下去,“其实他们两个是父子这件事在学校里一直只是传言。”
“传言?”
“嗯,毕竟他们两个除了工作上的事以外根本就不说话,所以大家一直也只是猜测,只有我和陈歌知道这是事实。”
“但是那天以后,大家就都知道了吧。”
“没错,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让他暂时离开了学校,但也相当于变相承认了传言的真实性。”诗雨老师用手指尖轻轻地托着下巴,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一绺,刚刚好落在她的眉心上,把她精致的脸分割为明暗两半,“找不到发泄口的人短暂地归于了平静,但从早上的演讲结束后,所有人都感觉得出校内气氛紧绷,明明是晴空万里,却一股黑云压城的错觉。”
“可是这么做不是会激发学生的反抗情绪吗,反而容易发生意外吧?”顾渊有些不理解,“校长他们应该不希望在这样的关键时间节点上发生意外吧?”
“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诗雨老师的语气平淡而不带感情,但顾渊却从她那一字一字的叙述中感觉到了愤怒的味道,“特意在艺术节开始这天宣布消息,于是学生们很自然地分裂成了两派,一派希望借此机会让校长他们吃点教训,一派则希望安安稳稳地度过在老校区的最后一个艺术节。双方争论不休,而原本一直被当成议题的校址搬迁事宜则无人问津。”
“转移焦点和矛盾么……”
“没错,而且那帮家伙在找不到司君墨的情况下,竟然把无处发泄的怒火丢向了文学社。”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渊明显察觉到诗雨老师的语气有了波动,“我们也是受害者,被砍掉的活动里明明就有文学社准备了很久的飞花聚会和曲水流觞,这帮无耻的家伙,却被他们当做是校长的帮凶,被他们关在活动室里关了整整一天。”
“在那次艺术节之后,所有的人和我们文学社的成员之间都多了一层隔阂,更不用说原本就不怎么合群的秋玲了,我知道的是,她从被关禁闭以后,一直到最后那天,都没有怎么和教室以外的人接触过。”诗雨老师看着他,温柔的目光仿佛能直接看透少年的内心,“也是被关禁闭之后,她忽然跟我说她要去做兼职,而且还是在酒吧。我问她是不是缺钱用,是的话我可以借给她,但她却只是摇摇头。”
“在我的反复追问之下,她才告诉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地下酒吧,叫做arashi,而且还是夜场的兼职,我觉得很不安全所以极力反对。她坚持说只要做满四天就可以。我拗不过她,也只能随她去。不过实际上她只做了三天,最后一天加了班,再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她看到了陈琳的遗书,然后就……”
漫长的一席话结束后,诗雨老师把杯中残余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放回桌上,挡住那个空空的相框。
“好啦,故事说完了,有帮到你吗?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悲伤,是啊,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对他们来说,这些事都过去了吧。
顾渊咬了咬嘴唇。
“诗雨老师,当年的事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嗯,你问吧。”
“秋玲姐姐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顾渊把手伸进包里,摸着里面的那本日记,指尖感受着黑暗中日记本封面上的纹路,一朵摇曳的白色玉兰花。
“有的,不只是她,其实我们那一届文学社的每个人都有写日记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