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深夜的强光（1 / 1）

明亮的工作灯下老颜和大梁在进行着微补。整个车间的灯光显得很昏暗，唯有这里显得明亮的有点耀眼。简欣站在旁边看着这犹如江南刺绣但没有任何图案的工艺不能不引起一种乏味的疲惫之感。现在已经是晚间七点多了，连续两个小时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这里毫秒不停的忙碌着。况且白天已经干了一整天这样的活。

灯光晃着，双手在不停地忙碌。简欣问道：“这么一动不动的坐着累不累呀？”大梁微笑着说：“简师傅，你感觉这活累不累呀？”“这么板身子，这么聚精会神的一动不动还能不累？”听见简欣这么说大梁一乐：“简师傅，还是你看的明白。这活时间一长腰酸腿疼，时间再一长两只手都麻木了。”说着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和中指让简欣看，上面已经结上了厚厚的老茧。颜师傅接过来有些结巴的说：“别说身体挨累了，就是两只眼睛都受不了，这么亮的灯光这样晃着，时间长了不光看不清，而且是眼睛疼，火辣辣的疼。”简欣看着他诉苦的表情问道：“为啥不把照明灯都打开呢？那不是看的更清楚吗？”颜师傅摇了摇头：“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整个车间里的照明灯都打开了，车间的光线是亮了不少，可是照着做活的光线明显的就弱了，工作面就不容易看清楚。要是那样工作起来多不方便呀？”简欣一下子明白过来：“只有在暗处才更显得光线明亮，更容易看清工作面啊。”“那对呗。在黑屋子里的小饭桌上点根洋蜡就照的满桌子通亮。大白天在太阳底下你就是点一个一百度的大灯泡子也显不出亮光来。”听老颜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大梁抱怨的说：“这破活谁愿意干呀？简直是费力不讨好。像你这样能看明白的还好说，挺多人看不明白。半天才干那么一点，还没巴掌大呢，都以为是在磨洋工，在泡呢。”大梁发着牢骚。说着大梁又伸出了长着老茧的手指说道:谁的手上有这样的老茧?”

怎么也该吃饭了，都这么晚了。大梁炒了点花生米，热了一盘剩菜。三个人在食堂吃了起来。老颜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简欣也倒上了多半杯酒。一边吃着一边聊着，一边喝着小酒。

老颜平时是一个话语不多的人，但一喝上小酒那简直是判若两人。口齿还不那么清晰利落，有些磕磕绊绊，却不是结巴。

可能是年纪相仿的原因吧，很快就聊到了年少的时候。差着十来岁，过去的生活经历还是很有相像之处。

简欣问老颜：“颜师傅，你家一直都在市里住吗？”问话中明显带有怀疑的成分。老颜立刻就明白了话中的含义，斩钉截铁地说：“那当然是在市里住了，那还有错。”“那以前在什么地方住呢？”简欣进一步带着有点盘问的口吻问道。“在哪？在市立第一医院那。”“那可是不错的地方。”“有什么用啊，就是去龙沙公园方便，其它没有什么好的地方。”“进公园不是得买票吗？”老颜一听，马上呲着牙笑道：“买什么票？从来不买票。”“不买票怎么进去呀？”“那么大个公园在哪还钻不进去呀？能挡住大人还能挡住小孩。”“经常去吗？”“大夏天几乎是天天去，就像长在那一样。”“天天去也不腻烦？公园里的景色还看不够啊？”老颜一本正经的有些严肃的说：“看什么景色？都看过八百六十回了，谁还看呀？顶多是陪着别人逛一逛，当个向导。”“那你们进去都干什么呀？”“洗澡，游泳。”“没人管吗？”老颜缓了一下口气说：“有人管，来人管了马上就从桥底下钻过去了，没人了再钻回来。浑身就一条裤衩，光着脚连鞋都不穿。管理的人习以为常了，来了也就是示意性的比划比划，不大一会就走人了。”

“咱这个年龄的人从小都吃了不少苦啊？”简欣转变了话题。“嗨，那时候的事情就别提了，十二岁的时候我就挑水，做饭。有什么办法，家里条件不好，我又是老大，我不干谁干。想一想那时候现在也就知足了。咱不说别的，就说打工这件事，咱不是没有能耐，没人帮衬吗?没有办法才来打工的。为了生活有什么办法。可是有一样既然来了就是认可了这份工作，这里的工资，工作强度和待遇，那么就要尽心尽力，老板既然给咱开支不亏待咱们咱也就不要对不起老板，甚至祸害老板，你说是不是？”说到后半句老颜更显得一本正经。

简欣同意的点一点头接着说：“就像你说的那样，认可了就好好干。起码不能捣蛋。谁都不容易。打工的人不容易，开公司的老板也不容易。不要羡慕嫉妒恨，不服气你自己开一个公司多好，省得看老板的脸色。”

颜师傅说到这里接着说道：“假如你认为这里不行，没有满足来时承诺的条件，你可以立马走人。自己还不走人，还满身的怨气，满口的脏话，变着法的祸害老板。简师父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很少吱声的大梁说：“世上什么人没有啊？在这里干了好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干活不出力气，蔫坏，在老板那装的比谁都好，比谁都勤快。好像除了他谁都不行。大家看在眼里谁又能说什么？有什么用？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不干。顶多自己挨点累也犯不上去得罪这样的人。”

逐渐的老颜和大梁聊起了家里的事情。两个人一会聊一聊老颜这家亲戚，一会聊一聊那家亲戚。看这样大梁对老颜家的亲戚很熟悉，和很多人还有来往。聊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两个人显得那么亲密。大梁在聊着的时候一直面带着一股幸福的微笑。

可能是两个人都觉得当着简欣这个打更老头的面聊得有点过多了，终止了这方面的闲聊，也把简欣从一种无法插嘴的尴尬中解脱出来。

大梁很快就吃完了饭，看见两个人喝的正欢就退了出去。简欣以为她去休息了。和老颜接着喝小酒。老颜的话语还是那么多。

两个人喝完了酒出来看见大梁一个人在空旷昏暗的车间里继续工作着。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坐在那里忙碌着。老颜除了去卫生间，除了卷一颗旱烟简直就是弯着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梁还在累了的时候伸一伸腰，缓解着疲劳。而老颜就像木头人一样，这股劲头真是难找。

简欣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看见从玻璃门透过来的灯光，赶紧起来。有些睡眼惺忪的走过去问道：“都十一点了，大半夜的还干呀？”老颜满脸疲惫的说：“再干一会，到十二点就不干了。”

没有想到大梁的饭菜竟然做得这么好。怪不得第一天回来时，在烤肉的会餐上霍经理说：“大梁姐做饭的手艺开个餐馆都可以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只是觉得眼前的饭菜做得还可以，随着时间的延长，花样是不断地翻新。不是有特别新奇的菜饭，但是绝没有一回是难吃的。这么多人做到味道纯正，咸淡适口真是不容易。特别是做的小咸菜，淹的朝鲜辣白菜真的很好吃。每顿饭简欣几乎都离不开咸菜。

刚回来的时候简欣晚上要进厨房准备饭菜，就是找不到厨房的插座，去问大梁。进屋前不想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事情，先敲了敲门，大梁急忙的从身后过来问道：“简师父，有什么事情吗？”简欣问道：“厨房的插座在哪？怎么没有找到？”这时老颜听到声音也从小屋里走出来。三个人一同进了厨房。大梁径直向冰箱那走过去。简欣疑惑的看着，她到冰箱那干什么？只见大梁用手撩起了一点冰箱上的台布，一个电源插座露了出来。简欣仔细的看着，原来是用透明胶带把电源插座粘贴在了冰箱上面，真是一个奇妙的想法，改变了原始的固定模式。本以为是老颜的主意，简欣问道：“这是谁的主意？”大梁爽快地说：“这是我想出来的办法。”语气里透着骄傲，也是真值得骄傲，恐怕一般人不会想到这样的方法。一般的人对于电都有一种恐惧感，觉得插座离家电有一段距离才好才安全。没有考虑到插座的绝缘性。如果仔细的考虑了，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也是可以因地制宜的调节一下。

简欣问道：“厨房的开关都不好使怎么不修一下？”大梁无可奈何地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办法才安上了这么一个电源插座。对付着用吧。”

大梁是一个聪明能干的女人，长得简直可以说是人高马大，一般的男人都没有她的身材高，也有一身的力气。记得在以前没有离开这里的时候有一次大梁端着满满的一盆水，这可不是普通的盆子，直径大约有七十公分的铝盆子，而且盆子很深。看见她一点也不紧张也不吃力的端着盆子走，简欣都有些惊讶了。简直和盆子一边平的水在盆子里轻轻地晃动，就是不溢出来。这该有多么大的力气保持着平衡，不让一大盆水溢出来啊。

简欣当时就很惊讶，这一盆水轮到自己来端，能不能端平都很难说，更不要说走起来端得稳稳当当了。最低限度也要被溢出来的水弄得浑身净湿不可。

在过去那么长的时间里就没看见她像别的女人那样总吵吵累得不行了一样。

外表那么高大健壮，但长得并不蠢笨，就像一个特种兵一样。说话也从无憨声憨气，而是漫声漫语。只听她的声音，不见她的本人，绝不会想到她是长得这样高大的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