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追猎落寞之人（2）（2 / 2）
“主教，叩问邪主，闭门谢客，托鄙人转告，众信者。”
她用沙哑的声音娓娓道来。与此同时，巨大的琴箱被斜着戳在地毯上，靠在沙发后，“咔哒”，搭扣被尖利的手甲挑开，惯性之下，木质箱门缓缓打开。
“‘诸位，时不我待’。”
随着箱门彻底打开，一团黑光，顿时笼罩了大提琴箱所在的一块区域。光谱开始四散跳动，黑色又逐渐淡化成了五颜六色的奇异光芒，呈放射波纹状向四面八方发散。而在黑光的正中心——放着一把金属制成的黑色武器。
骑士长大手一甩，掸落肩上的黑斗篷，一把握住了武器的长杆，一用力，提了出来。
“‘为众神之死，献上复仇’。”
“铛”——
黑金属武器坠地，发出如敲击铜钟般的巨响，震撼贝瑟姆的耳膜。
这是一把造型奇异的长枪，头部呈一个螺旋向上的椎体，尖端锋利，通体漆黑，采用镂空雕刻，既极端的繁复精美，又充当了放血槽的功能，被切割出来的锋利尖角都开了刃，平行于椎面，左右完全对称。
而相较于精致且充满宗教色彩的巨大枪头来说，握在骑士手里的圆杆却显得过于短小，并不相称，似乎这只是这杆巨枪整体的一部分，但仅仅是这么一部分，便已经占据了整只大提琴箱。
贝瑟姆盯着这把奇异的武器，它倒着被骑士长扶在手下，好似一个贵重的奢侈品摆件，显得那么独一无二。
他盯着看，看了一遍，又看第二遍，螺旋枪被提了起来，再看第三遍，枪杆奇迹般地变长了一半，最后一遍，枪头对准了他自己的脸——猛地刺下。
“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
一阵叮了咣啷的响声和追逐嚎叫声过后，别墅周围又恢复平静。
大厅内，只剩下三个骑士，户主不知所踪。骑士长手里仍然攥着那把黑枪，枪头沾着人类的一滴血，被雕刻出的镂空纹路吸收，螺旋枪尖端受到滋养，开始变红，盘曲在枪身上的细纹犹如许多毛细血管，陆续亮了起来，将生机与血液输送到各处，使整把枪都显示出了一种黑红交织、邪性与神性交织的矛盾氛围。
没过多久，骑士三人便走出了别墅的大门，提着大提琴匣，消失在夜色当中。忽然，助理从铁栅栏外探出头来。他并没有真的逃走，而是始终躲在屋檐下，确认不速之客真的走了，又过了一会才悄声闪进屋里，刚向屋内一张望，顿时张大了嘴。
玄关处的名贵花瓶摔成碎片，沙发被不知名利器划得面目全非，棉花溢出，贝库纸币撒得遍地都是，一直延伸到窗口。
助理被满地的狼藉惊呆了，关了门，踌躇地向室内更深处看去，窗户半开半闭着，玻璃破碎，左侧窗框几乎整个掉了下来，窗台上印着不少杂乱的脚印，似乎贝瑟姆在方才“友好交流”的过程中，慌不择路地翻窗跑了出去，一直躲藏到教会的骑士们离开，才重新从侧门露了面。
见了老板鼻子流血、眼圈乌青的惨状，他情不自禁惊呼一声，急忙打开了玄关处的鞋柜，熟练地翻找出一个医药箱，提到贝瑟姆身旁。
贝瑟姆一手接过纸巾，擦拭鼻血，一手捂着后颈，汗湿的、凌乱不堪的头发沾连在一起，一松手，血就从脖子后的圆洞里汩汩冒了出来。
助理用镊子夹着纱布和棉球，擦拭干净伤口表面的血液，又拧开一瓶酒精，浸满一张新纱布。老板后脖子上的伤口呈一个圆洞形，直径很小，但似乎戳得很深，边缘的皮肉向内塌陷，甚至碰上了颈椎骨，有些黑色的粘稠物质从内侧溢出来，和组织液一起粘在了纱布上。
直到不再有大量血液流出，助理又换了一张干净的棉纱布，用了点力按压住伤口，开始在贝瑟姆脖子上缠绷带。整个过程中，富商都一语不发。他盘腿坐在地毯上，一动也不动，却汗流浃背，捏着手里浸透血汗的纸巾，把受了损的鼻软骨擦得咯吱咯吱响，似乎全然不在乎疼痛。
“啪”！
突然，他猛地一巴掌拍在助理胳膊上，明显感觉到对方打了一个激灵。
“我得走了。”他冷不丁说，两眼发直，“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来不及……来不及就死定了！”
助理误以为他惊吓过度，在说胡话，便安抚道：“老板，那几个闹事的教徒已经走了，您可有点石成金的本领，这狄城里谁敢动您呀？”
“死神。”他憋出两个字。
助理笑了，刚要开口打趣，却被贝瑟姆一把拽住衣领：
“死神！猎人、罪途（sintool！天杀的名副其实的死神！”
他一手捂着后颈，扯着助手晃来晃去，情绪激动地冲他大喊大叫，唾沫横飞。
“死神？神不是都已经……老板，您可是个蒙恩者呀？”
“你懂什么！那是个送葬班都棘手的野兽！连安息骑士长都拿他没办法，我有那么大的命吗？！”
商人边说，牙齿边颤颤巍巍地上下磕碰，一撮头发甩下来，和睫毛粘在一起，额头上满是虚汗。
助理缩了缩脖子，咽下一口唾沫。
“可……可死神为什么要来找你呢？”
老板听了，嘲笑一声，低下头，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
“因为这个，因为该死的蒙恩者，老子随时都他妈可能变个怪物，谁也治不了。你这种失恩佬连看都看不见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他咬牙切齿地飞速说，“打上了这个印记，罪途就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横竖都是个死！”
“那、那该怎么办？”
“跑啊！谁他爷爷的坐以待毙？把我那个黑皮箱子拿来！”
他蓦的一把推开助理，扶着沙发跌跌撞撞站了起来，眼珠胡乱转动，开始谋划逃亡的路线。
等助理提来了他的箱子，商人已经穿戴整齐，大衣口袋里塞满伤药和绷带，接过箱子，草草吩咐两句，便压着帽子翻窗逃走了。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内，贝瑟姆一路南下，往西南方向的蒙斯城夜以继日地逃窜，投奔他真正的幕后老板。他不敢乘交通工具，也不敢合眼，每日睡在路边，恐怕等待时间耽搁了行程，要被“死神”早一天赶上。
然而事实证明，他算计的天数没错，只是时间晚了一点，这使他被红色的尖刺贯穿，死在了目的地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