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章:六尺之下(3)(2 / 2)
“姓名?”他闷声问。
“巴别尔。”
随后,一叠表格被治安官抽了出来:
“要全名。”
“巴别尔·利斯默尔(babellismore。”
“年龄?”
“年龄也有必要吗?”
年轻警官抬起眼扫了他一眼:“当然,执法部门雇佣未成年人可不行。”
“在布拉泽多少岁算成年?”
“短生种人类是2岁,长生种……应该是6岁。”
“长生种是52岁,白痴!”
一句冷嘲热讽突然从拘留室蹦出来,似乎是个少年犯。他的同伴敲击铁栅栏起哄。
“闭上你的嘴,你这个小混蛋!”
治安官和犯人对骂。
等对方把头转回来,外乡人开口道:“2岁。”
“住址与联系方式?”
“上城东区,环形山大道113号,在那里找不到我的话,就到附近的咖啡馆或柔默酒馆里。”
“你手里的是无业游民临时居住证,居然买得起上城区的房子?”
巴别尔为“无业游民”这个词而停顿了一下:
“买不起,但那刚好是间人们口中的‘鬼屋’,出售困难,而我帮忙解决了闹鬼的问题,房东以每季度十贝库的低价将其租给了我。”
“四个月一千块?”治安官发出高亢的感叹,“老天!这可真是超低价。”
“当我的‘入学考试成绩’,足够合格了吧?”他把两条胳膊支在前台上,倒着阅读那张由对方填写的表格。
“太足够了,相信你入这行能做得很好,先生。”
治安官赞不绝口,进展相当顺遂,外乡人在两天后便收到入职邀请,正式成为了一名执法厅的特别调查员,准时佩戴那枚荆棘图案的领带夹,东奔西跑一个月。
呼——
回忆到此为止,又一阵秋风吹过,扫过大街上往来人群的脚底和头顶。陶瓷杯里的黑咖啡见底,这时,有两名异性客人朝着花丛走来,低下头看花,巴别尔便将空茶杯摆在落地窗窗台上,挑了一捧红玫瑰,递给面前的年轻小姐与她的(似乎是男朋友。
“酒馆的免费礼物,进去喝一杯吧,节日快乐。”
他保持着略显僵硬的微笑说道,目睹两人推门走进柔默酒馆,便松了一口气似的,重新抱起一捧几乎没有香味的花,希望快速打发走下一批来询问的客人。
人的脚步声嘈杂,他感官敏锐,闭上眼以后,甚至能在空气里嗅出往来的奥普拉人各自身上的气味。
穿靴子的男士一身烘烤与砂糖的味道,步履焦急,手上一定提着蛋糕,打算赴约;步速缓慢的老人拄着拐杖,闻起来就像一堆烂透了的水果,得了糖尿病。又一阵风吹过,仿佛有两大盆浸满墨水的泥土冲他迎面走来,在满是节日气氛的街上十分突兀。
“请问是……执法厅特别调查员巴别尔·利斯默尔先生吗?”
其中一盆泥土开口说话了。
于是巴别尔睁开眼睛,将鲜花束从脸前搬开。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枚金属徽记,涵盖了天平、装饰柱与法槌要素——审判庭的徽记。两名审判庭的特派员站在他面前,一身黑衣服,腰里别着短筒火枪和施法短剑,呼吸平稳,心跳并不剧烈。
“我是。”他放下花束,回答道。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为了谁的事?”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审判庭找到他,目前无外乎有三种可能性。第一,通缉犯“猎人”被捕,在审问中提到了他、第二,恩别拉赫办事不利,被执法厅先一步找出了那个雀斑雇佣兵,为折罪供出他是同伙、第三——
街道上人群熙攘,两名特派员交换了一个眼神,拾起一丛花挡住脸,压低了声音:
“前游骑兵三队队长,莱尔斯·帕斯(liarsparth。”
(早些时候-西北外郊区
“咔嚓”
带着铁丝网窗的厚铁门被从外侧打开,一名戴白色头巾与厚口罩的保洁人员走了进来。她一手拎着盛满水的钢桶,一手关门,并将钥匙贴身放好。
这是一间巴兰妮姆疯人院(balneumasylum的单人病房,单人床位,窗户被铁栅栏封死,到处都是磨去锐利棱角的生活设施,面积并不大,打扫起来十分迅速。
保洁员走到病房中央,把水桶放下,从墙角里取出一把拖把,插进水桶里,沥干水,提出来,开始擦地。她一直低着脑袋,两只耳朵里塞满了棉花团,颈椎像钉上了钢板一样,不肯晃动一丁点。也许是某种在疯人院工作总结出的经验。
“铛”
没擦多久,拖把的木杆就碰上了一个挡路的轮子,由于耳朵里塞着棉花,听力受阻,她无意中碰到了住在这间病房的患者的轮椅。恍惚间,保洁员似乎没有从轮椅的踏板上看见对方的双脚,这有些奇怪。
困惑中,她两手紧攥住拖把的杆子,开始更加卖力地擦地,祈祷着赶紧干完活。
“轱辘”
正在这时,轮椅的轮子突然往后转了半圈,不偏不倚地压住了拖把上的布条。保洁员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眼睛往上一瞟,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墙上、地上和一部分天花板上,除了镶嵌进墙里的金属门框,到处都用软炭笔、或血、或排泄物涂抹得满满当当,定睛一看,写的都是文字,再仔细一看——整间病房里,每一个能落笔的地方,全都用大写字母写满了同一个单词——
巴别尔
巴别尔、巴别尔
巴别尔、巴别尔、巴别尔
巴别尔巴别尔巴别尔巴别尔
巴别尔巴别尔巴别尔巴别尔巴别尔
突然,轮椅上伸出了两只手,用力攥住保洁员的肩膀,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个一直痴傻的病人有满脸的胡茬,瘦削的手指像猛禽的爪子一样牢牢抓着她,死死盯住她。
“找他来……”
他的嗓子就像一把漏风的手风琴,似乎已经很久都没说过话。
“找他来!”
他突然扯着嗓子大吼。
“那个恶魔!”
保洁员几乎被吓傻了,手里还握着拖把的杆子,僵在原地,没做出什么反应。
“巴别尔!”
保洁员被他一把推开,她这时才看见,病人的确没有双腿,紧接着,她把拖把一丢,慌不择路地开锁逃走了。
“咚”!
病房的铁门怦然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