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 / 2)
凌维舟根本没想过凌越会突然出现, 眼中的怒意收敛不住,直白地撞上他的眼。
一瞬间犹如碰上了一盆冰水,瞬间就将火给浇灭了, 甚至还浇透了他全身,冰寒锥心刺骨, 令他没了丝毫招架之力。
微垂着头极尽恭敬“不知皇叔父在此,侄儿失礼了。”
凌越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冷漠地收回了目光, 闻言轻嗤了声, “熙春园进人你尚且不查,我在这, 你又怎会知晓。”
当日熙春园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大长公主震怒, 太子受罚,这简直是京中人人都不敢替的忌讳,尤其是太子, 根本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好在几个月过去,事情也被淡忘的差不多了,连凌维舟自己也装作没有那回事, 不想今日不仅被提起,还是当着他的面正大光明的耻笑。
他想抬眼去看周围人的神色, 尤其是沈婳, 可他不敢, 仿佛一抬头就会看到他们脸上挂着的讥讽。
凌维舟窄袖下的手掌已经紧紧捏成拳,青筋暴起,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人五马分尸。
可事实是, 这人是手握重兵的肃王, 别说是他,是连他父皇都根本不敢招惹的皇叔父。
他不仅要咬碎牙吞下去,还要卑躬屈膝地说皇叔父训斥的好。
凌维舟深吸了口气,忍住颤抖的身子,姿态依旧恭敬谦卑“皇叔父教训的是,是侄儿思虑不周,言辞不当。”
没听见凌越吭声,他便将头垂得更低,直到背脊弯曲,才听见淡淡地一声嗯,他方敢直起身,但背心也早已是一片冷汗。
沈婳则从身边人出现起,便一直身体发僵,双眼盯着床幔一眨不眨,掌心处甚至冒出了薄薄的细汗。
原因无他,就怪这人插进她与凌维舟之间时,温热的手指正好擦过了她的手腕。
说他是有意的话,却只轻轻蹭过就没其他什么动作。可要真说是无意,又怎么会如此恰好,在凌维舟要握住她手的时候将她拂开。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他突然过来做什么啊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两方才私会过
凌越一出现,屋内其他人也都被吓懵了,尤其是他一来便给了凌维舟一个下马威,让他们被迫围观的也是一身冷汗,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就连沈长洲也不敢再贫嘴,松开沈成延的手跟着苏氏一道要跪下行礼。
不想凌越对凌维舟尖锐犀利,对其他人却很平和,略抬了抬手,甚至没让他们下跪。
所有人中唯一还算淡定的,反而是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沈成延。
他哎哟了两声,艰难地仰起头,看到凌越也没有半分意外,反而乐呵呵地道“让王爷看笑话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啊,快请王爷落座。”
父亲怎么看上去对凌越的出现一点都不惊讶
沈婳空白了许久的脑子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对哦,她刚刚和凌越单独说了这么久的话,怎么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她悄悄地侧目看了身边人一眼,他是怎么会突然来沈家的
不等她细想,就听沈成延絮絮叨叨道“你们都不知道我今日有多惊险,还好是碰上了王爷。”
原来沈成延回京途中遇上了从北面逃窜过来的流民,那些人是雪灾爆发后最早逃出来的,一路往南寻庇护所。
可所过之处皆是城门紧闭,都不肯让他们入内,老人与妇孺都饿得走不动了,只能在路边乞讨。
沈成延见他们皆是老弱妇孺,念及今日又是母亲寿辰,想要将身上所剩不多的干粮给他们,没成想这些人瞧见他还有银钱,看着又是个文人,竟然对他动起手来,他与家仆根本不是对手。
所谓的不慎摔下马,那是为了面
子说得好听的,他分明是被那些流民给生生拽下来的,他的手臂也是那会脱臼的。
那些流民抢了他身上的银两还嫌不够,甚至连衣服和马都想抢走,还好肃王路过将他救下。
“多亏了有王爷,不然我这把脆骨头还不知要如何受摧残。”
“我见王爷今儿归京,定是还没用膳,便请他过府做客,没想到王爷如此赏脸,实在是下官的荣幸。”
沈成延刚被救时瞧见这张寒着的阎王脸,心底也是十分不安的,甚至伤了手也不敢说,但自报家门后,出于礼节还是试探地邀请了一下。
没想到,凌越只问了句“那个福帖写得很好的沈大人”
他还愣了下,以为自己的字竟如此出名,连肃王都听说了,忙谦虚了一番,而后凌越就让他上马说同意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发现肃王所领之军队纪律严明,他本人虽然凶戾不苟言笑,尤其是那只獒犬顶着对铜铃般的大眼睛很是渗人。
但除此之外,竟比他以往的那些同僚还要好相处
根本不用虚伪地客套来客套去,也不必说话前还要考虑半天会不会得罪人,因为根本没说话的机会。
且他想到,寿宴太子肯定也会来,平日呦呦不进宫就能躲开与太子见面,这种时候是根本躲不掉的。
听闻肃王为人严厉,对待子侄更是如此,那他把肃王请回家,岂不是请来了尊大佛,让太子望而生畏早早回宫。
事情也果然如他所料,凌越一来就给了太子一个下马威。
兵不血刃,他可真是太聪慧了。
沈成延忍不住在心底夸自己,但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他忘了自己的手还脱臼着,手一抬便又扭着了,一声惨烈的哎哟声响起。
沈长洲下意识地要去为他摁着,可还没来得及起身,沈婳的眼前便有道黑影闪过。
那道绀青色的身影已经擦过她的眼睫,大步跨到了床榻前,凌越就不如沈长洲那般小心的瞻前顾后了。
他一手摁住沈成延受伤的部位,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干脆利落地往外一拽,再看他手腕轻巧地一个翻转往里一推。
沈成延的一声啊,还卡在喉咙里,就又换了只手。
等一通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他已松开了手,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沈婳冲到了榻前左右地看父亲的手,而沈成延却讷讷地挥了挥手臂。
“不,不疼了”
许是这反应太过真实,又惹来凌越的一声轻笑,但这笑与方才对凌维舟的讥笑全然不同。
“并未好全,还需歇息几日。”
沈成延又试着扭动了下,确实还是隐隐作痛,却也比之前动弹不得要好多了“多谢王爷,下官也没什么可答谢王爷的,略备薄酒还请王爷莫要嫌弃留下用个晚膳。”
他们回来已经晚了,席面都已经撤了,不可能让堂堂肃王用残羹冷炙,况且凌维舟眼瞅着还没要走的意思,自然要把这尊大佛留下。
原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凌越也很轻巧便答应了。
沈成延要养伤,也没有让客人在这陪着他的道理,他又灵光一闪道“呦呦啊,王爷算起来也算是你的表舅父,这会离晚膳还有段时辰,你带王爷去府上各处逛逛吧。”
突然被点到名的沈婳,露出了个困惑的神情,兄长不是也在吗让她带凌越逛逛算怎么回事。
但凌越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就淡淡地点了头。
见她一脸诧异的模样,还轻抬了下眉眼,“看起来,我这外甥女并不愿意。”
沈婳私下喊过他好几次舅父,但凌越从来都是轻哼着答应,从来没说过什么外甥女的话,他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三个字咬得特别
轻。
落在她耳朵里有种别样的味道,哪家的舅舅会老是抱外甥女的
她把脑袋往下埋了埋,只露出泛红的耳朵尖,瓮声瓮气地说了声知道了。
“王爷舅父,这边请。”
没想到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凌维舟,竟突得开口道“孤也有许久不曾逛过沈家了,这会不急着得回宫,既然皇叔父有这样的雅兴,孤也愿意同婳儿一道陪皇叔父逛逛。”
沈婳
他要留下,自然没有将人赶走的道理,沈婳虽然觉得凌维舟奇奇怪怪的,但也没有别的法子,大步走在前头,领着他们出了院子。
待人都出去后,沈长洲才疑惑地看向自家父亲,“呦呦年幼恐在王爷面前会说错话,待客这样的事,父亲为何不交予我”
沈成延缓慢地翻了身,朝他挥了挥手“你小子懂什么啊,你爹我做事自有道理,快去给我端盏参茶来。”
沈长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是不懂,怎么有人能被人从马上给拽下来的。”
“你个小兔崽子,给我滚回来将弟子规给我抄十遍”
沈家祖辈曾被封护国公,府邸较之普通的官宦人家自然是要气派宽敞许多,但架不住后头的子孙不争气,将家底败得差不多了。
如今只是勉强维持着昔日的模样,与住惯了东宫与肃王府的这两位来说,根本就不够看。
沈婳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逛的,唯一能看得过去的便是沈成延喜爱舞文弄墨,效仿先贤塑了座墨池。
不仅在墨池旁写字读书,还会呼朋唤友办个赏诗宴,算在京中小有名气,她实在想不出沈家有什么值得赏玩的,便领着两人往那处走。
刚好这一路可过花园也可不过,沈婳促狭心起,故意领着他们从花园中间穿过。
“这园子本没什么稀奇的,但有一点,我祖母最喜牡丹,在院中栽了十几种不重复的牡丹花,这会尚未到花期,到时盛开了隔着远远都能瞧见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