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震风改际天(1 / 1)
念头全都转完的时候,那声水响还在坛子里嗡鸣着,洪钟大吕似的,竟是把坛子震出了一瞬的空白。以荈沨的视线,正巧看见了囊括于其中的天。他不禁微微一愣,而后,仰头去看。
那样的天上满是云层,所以自然看不见阳光,有些灰扑扑的感觉。在那天幕的映衬下,稍近处的树立体起来,它们枝丫间的空隙被另一层正在变动的不同的色彩塞满了,连风在那样的天幕下都比平日实质了些,荈沨可以看到它们从一个方向持之以恒地推过来,压得树稍向另一边倾了过去。
这就显出了树的柔韧来,不只是干的倾,而也是枝的倾,叶的倾。那个时候,一棵树是整体,连片的树也是整体。它们就这样来回地晃荡着,像是剔透的茶面被什么轻轻触碰了,散出去的波纹一圈一圈,触到了杯边,再荡成半圆。也是这时,荈沨才忽地意识到,这里有了这么多的树,不再像是永远的竹子的林了。
风还在推,它们带着波浪近了,履行着颜色与空间的置换,很用力地掀起一片竹海的沙沙声,虽是如此,却是挡不住硬要朝它反方向张望的目光的。
远处风来的那个地方,出现了另一种让荈沨不熟悉的枝干,它们光秃秃的,干瘦瘦的,满是粗粗细细的分叉和分节,乱糟糟地指向天,像是满把又满把晒干了后无人理睬的竹针。
可它们看着又无来由的坚硬实在,也许是被谁打磨过了,缭绕着一种老成而板正的漆黑色,其间几个看着尤其有了年纪的,较粗的大杆已然虬曲了不少,好像是硬生生地扛接下了那整天层云的分量。看它们的姿态,如同曾经开山辟路,而后守望终生的老人,甚至永远不会改换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