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头的看（2 / 2）

那种感觉，是空间自行的开疆拓土，身处其间，荈沨忽然看得明晰：竹林的绿意是不均匀的，它们沿着溪水留出大大小小的空地来，就如自己此时所处的这小小一块，若非是铺满了青青的芳草，怕是会联合在一处，把这溪流装点成爬虫的形态。

凝视的时间稍有些长了，荈沨渐渐觉得，那些铺张的颜色，很像海，他清晰地感觉到一阵轻微而规律的波动自下方涌来，还有自己的视线，正一圈一圈，在那青绿之上覆盖。

那些看过去的目光，仿佛是集结成了一阵极轻极轻的风，却依旧着了痕迹，引着那些高挑的杆子，摇晃起了疏疏密密的张合收缩。

这样的时候，仿佛这整个世界就是一个整体的生命，新鲜的活气，在四下里充盈。

这种模样的气息，无疑是荈沨的老相识了，他很是坦然地，将自己的感触掷进了随波逐流里。但是，不知何时起，荈沨的念头总喜欢在这时候跑得更偏僻些，去找到那些不熟悉的东西，带着碰一碰的想法，凑近。

对于那些陌生事物的集合体，他简单而贴切，称之为外面。

荈沨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这个样子的，可他虽是一次次纵容着自己的神思与这片空间融为一体，却仍旧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周围波荡宽阔了，也就平缓了，荈沨体会着它们与自己层层深入的呼应，觉得它们如同伸出的藤蔓，一头在这里，一头却破土于茫茫之处的另一极，偷偷摸摸地传达着新异和激动，由此，更添了好奇。而这里，这个苍碧色的地界，似乎是无有穷尽，亦似乎是无处不被绿所沾染着，作为他的立身之处，赋予他的张望与试探，一种不存失望余地的安宁。

渐流渐宽的溪水露出了浅翠的本色，淡泊地携起了丝丝缕缕的清新，好像它所路过的那许多不知名字的植物，皆是些兰芝香草了，即使无人采撷，却是自有节气。

从视线通感到了嗅触，这就是只有天然得以调出的和谐，若论不同，唯有溪水最细处那堆砌明耀的亮光占去了独独，凌空划下半道银透的弧线。而有了这一节，此间便一下子有了叶中积雨般脆弱而梦幻的韵味，仿佛是不知不觉，转换做了与之相关的另一片空间。

在荈沨想来，这里就像是一只琉璃透彻的圆筒茶杯，泡上了最最普世茶叶中的一种，新雨似的底色几乎迅速地氤荡开来，托起那些还葆有着完整茎系的枝枝叶叶，密密匝匝地，一同浮作了世界之巅。

那些枝茎各自在温热中舒展着叶片，成为整整一簇拥在一起的林，直到安定得实在有些无聊了，才依照着不知是谁敲定的次序，施施然地竖直落下，真正显露自己毫无遮拦的品行。

有着这样的感受时，绿色也就脱离了形状，彻底成了象征一类的东西，并不具体是谁，却也谁都可以指意。

也唯有如此，才能把最最宏大的意象一齐裹卷，通连了一径的，从古到今。

荈沨是熟悉着茶叶在水中的每一丝波动的，他知道它们划着确实直挺的弧度，周围的碧液满塞着，凝炼了似的不兴偏移，只静静彰显着天生的错落。至少，悬浮于杯中的瞬间，它们都是真的饱含了气魄、立地顶天的魁梧之木。

那样的恢弘着实短暂，却永远存留。

作家的话：

开始讲故事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