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前尘 君怒(1 / 2)
王莲一到那药铺,掌柜也毫不避讳地告知她,秦二就被关在柴房,还说可以让她去见一见,好生劝他把秘方交出来,不然只有死路一条。王莲看到躺在柴房中,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夫君,顿时哭得难以自抑,她劝秦二说性命重要,秘方没了,还可以寻些别的出路,可秦二不肯。他告诉王莲,这家药铺的掌柜其实是朝廷的礼部尚书之子,若闹出人命必会影响到其父亲,所以,定当不会杀他,只要他扛过去就好了。王莲心中慌乱,她跟秦二的想法完全相反,她想既然这掌柜有如此家世背景,那想杀一个普通百姓,岂不更是易如反掌,她也知秦二不过是不想交出秘方,断了家中生计而已,故而,不忍再责备于他。她心疼地替丈夫理了理衣服,刚说完她明日会再带些银子过来,求求这里的代掌柜后,便被催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可不想,这一去,便是天人永隔。第二日她再上门时,昨日给她引路去看秦二之人,今日却说没见过什么秦二,也没见过她,还说她就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让人把她轰了出去,免得影响药铺生意。
王莲心下惊慌至极,她猜到秦二可能已经不在了。回家后便忍不住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时常走神。儿媳为了儿子奔波多日后,忽然不出门了,精神也不好了,老母亲有了不好的猜想后便质问儿媳,王莲自知瞒不住便只得说了实话。可不想那一句实话,便令她从此家破人亡。王莲还有婆母和儿子要养,行尸走肉一般忙着做工赚银子,无暇看顾孩子。老母亲痛失儿子,精神日渐恍惚,一日,没能看住年仅五岁的孙子,致其溺水而亡,而反应过来后的老妇人,已毫无生念,当即就跟着孙儿一同去了。
短短三个月,一家四口就只剩下王莲一人,彻底断了一个人活下去的念想。可她有恨,她不甘心,于是她便想报这等同于灭门的滔天仇恨。她割破十根手指取血,写了一封状告血书。她知道她机会渺茫,若是去普通的府衙,恐怕见了官先死的会是她,于是她又筹备了数月,最后终于寻了个机会扮作送菜的妇人,与菜农一起进了大理寺。
兴许是天可怜见,她迎面撞上的,竟然就是大理寺副使章华雄!章华雄看了她的血书,一阵动容,而后便秘密调查陈文举之子陈俊。不想这一查,可查出不少草菅人命,甚至欺男霸女之事来……
这秦王氏的血书只是一个引子,毕竟此书只写了秦二为何又如何惨死一事。
殿下看罢那血书,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她记得那个秦二,虽然当时不知那人姓名,可依血书之言,秦二与妻子说的那个贵人便是她了。她当年买了秦二的猕猴,不想,猴儿如今还被她养得好好的,那个驯猴的秦二却早已不在了。她当时自觉做了一件圆满的好事,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竟会是这个结局……越想越悲痛,眼泪便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
她又痛又怒,甚至忘记询问太后意见,直接站起身扬声斥道:“可恶!如此谋财害命,简直可恶至极!”虽声音里还带着可辨的泣音,可她是一国储君,君之怒,必定有几分为君者的威慑。
满朝文武见状,不得不俯首跪地,一致出声道:“殿下息怒。”
景琪想起肖琰曾跟她讲过,在大臣们面前要保持君威。故心脏虽在狂跳,她还是佯作淡然受之,坐下后,只抬了抬手道:“众卿家都起来吧。”
“多谢殿下。”
随后她又冲着太监扬了扬手中血书,示意他接过,且加重语气,只说了一个字,“念!”
太监战战兢兢接过,也不敢抬眼看上座形容各异的二人。待他奉旨念完后,殿中顿时涌起一阵热议之声。
章华雄一看时机刚好,忙又一拜,急道:“太后,殿下,臣据那秦王氏所书,多方暗查了圣都所有的药铺,发现如今所有的药铺,竟都属陈尚书之子陈俊。”
说到此处,殿中又是一阵骚动,热议再起。那跪伏在地的陈文举,早已羞愤不已,无言可辩。
景琪:“章卿继续讲。”
章华雄看了一眼殿下,依言继续道:“且此事并非陈俊一人所为。工部尚书王荃之子王裕,亦有参与。陈俊与王裕二人交好,在圣都合开了几间药铺,平日里由几个代掌柜打理,后来代掌柜把秦二家有秘方一事,告知了陈俊,陈俊便命人抓了秦二,欲求秘方不得,将人殴打致死。”
“而经臣查实,此事尚不止一桩。还有七家药铺本是私人商贾,后均被陈俊与王裕二人,派人毒打后,被迫把药铺收银的五成让与二人。其间,有数名被毒打致伤致残者。再后来他们还成立一个名作‘连庄’的商圈,据说外地商贾若想在圣都做药材相关的生意,都需得入连庄才行,而入了连庄还要交五成的收银。”
“此种种,臣均已取得相关证词,且尚有一位愿意出面作证之人。臣为防不测,已提前将其带至大理寺,保护了起来。”
“殿下,此刻他正在炫赫门外,可随时传召作证!”
满朝沸议再起。翰林院李伯衍率先出列,愤然谏道:“请殿下宣证人进殿,彻查如此悖君悖德悖人道之事!”
太傅亦抬手一拜,“臣附议。”
随后满朝文武皆“附议”。如此情形,太后与蒋中书也已无回天之力。
太后扫了一眼景琪,满脸气愤地一挥手,道:“那便传进来吧。”
不多时,守卫便带一人进了殿门。那人一脸紧张地跪在大殿中央,连磕了三个头,拜了太后与殿下后,也不敢抬头。
景琪:“殿中作证之人,不要怕,你且如实说明冤屈,太后与本宫定会为你做主。”
那人再次拜道:“草民多谢太后,多谢殿下。”
“回太后、殿下,草民许荀康,如今是中长街上维萱堂的掌柜。四年前,草民也经营着一间药铺,生意本做得好好的,不想突有一日,一群人上门,说让草民把店铺转让出去,不许再做药材生意,草民自是不愿,于是他们便出手打人,把我侄儿的腿都打断了……”那人说到此处,忍不住擦了一把泪,方才又继续道:“后来,草民不得不同意转店,可没想到,他们竟又说让草民半价转让!草民要赔银子的啊,自是不愿,正在僵持之际,不巧,草民的养女进店送吃食……”说到痛处,那人没忍住再次落了泪,声音都颤颤巍巍的,很是令人同情,“被他们看到后,他们竟强行带走了小女。草民也不知该去何处寻人,只能准备好契约在药铺中等。可过了两日,那帮人再来时,却告知草民,草民的养女已被……已被工部王尚书之子王裕纳为了侍妾。”
话到这里,那人已经哭得几欲平复,才能再次发声。殿中满朝大臣,无不震惊忿忿。
“没了药铺之后,草民迫于生计,便又做了可美容养颜的脂膏来卖,不过也只独自经营了半年,便又来了一群人,说让草民上交半数的收银给‘连庄’,如若不然,便把草民的店给砸了!”
“太后,殿下!草民已四年未曾见过小女,小女虽非草民亲生,可却是草民从小养大,与亲生无异,草民实在担心她的安危,故冒死前来作证,就是想寻回小女!还请太后、殿下为草民做主啊!”
景琪已经气到再次赫然站起,手脚都在颤抖,她震怒地质问王荃:“王尚书,你可知罪?!”
王荃惊慌跪地,言辞恳切地回道:“太后,殿下!臣不知!臣不知啊!”
景琪冷笑一声,不可置信道:“不知?!”“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