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前尘 出嫁(1 / 2)
炫赫228年春,西蒙使臣吐谷浑与屠格带珍奇珠宝数百件,数千金以及护卫五百,入炫赫迎亲,陛下诏令三皇子景昊持节护送至边境。公主和郡主出嫁。
那日,红妆从正阳殿一直铺到炫赫门。陛下赐了珠宝,锦缎,玉器,一应用具和侍奉的宫人,应有尽有,不一而足,三皇子带两千人随行护送。若忽略和亲背后是可能被牺牲的真相,和出身帝王之家更囿于帝王之家的命运,那无疑是风光出嫁。
灵硕公主在正阳殿外拜别了陛下与皇后,一直走到炫赫门,之后毅然坐上了和亲的马车。她是陛下最小的一位公主,其母端妃生前就颇受陛下喜爱,端妃病故之后,灵硕就由皇后抚养,皇后虽是嫡母但毕竟不是生母,所以灵硕公主虽年纪最小却深谙宫中的生存之道,也养成了温婉的性格,丝毫没有公主的娇嗔之态,也正因此最受陛下宠爱。可惜陛下不是她一个人的爹,陛下是炫赫百姓的陛下。
即使心有所属仍被远嫁和亲,即使清楚自己未来的命运,她却并未争吵哭闹,自己躲起来哭肿了眼睛,之后依然恭恭敬敬地三叩首,拜别陛下。也正因灵硕如此态度,才惹得陛下尤为心疼和不安,直到她的车马离开了炫赫门,早已什么都看不到了,陛下都还在背后遥遥相望,久久未曾离开。
景琪送姐姐出府前,尚能在满目红妆中忍住眼泪,直到看着她坐上那辆注定一去不复返的马车,便再也顾不上那些礼节……待马车和随从都已远去,王府门口已经只剩下瑞姑姑和两个守门小厮时,她还在泣不成声。
西蒙国宕池城,摄政王府,肖楚的寝殿中。
李彦跪坐在肖楚对面,攥紧的拳头松开了又攥紧,几经挣扎之后,方才恢复了笑意,装作一脸轻松的样子缓缓道:“阿楚,和亲之事非我本意,乃是各部商议的结果。我事先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对,可她们娶过来也就是个摆设,你知道我的,我不会……”
“王爷!王爷娶的可是炫赫的公主,奥~对了,还有郡主。公主和郡主都是何等尊贵的身份,王爷岂能怠慢。”肖楚虽打断了他的解释,但语气却是轻缓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听不出半分怒气。
“我知道你生气了,你骂我两句吧,你别这样。”李彦语气轻柔地一边讨好一边去握她的手。
肖楚也不躲,任由他握着,“阿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我是了解你的。你这个人其实很正直,我记得小时候,我扮了男装同你跑出府外混入市井,路遇欺凌之事你从来都不会袖手旁观。后来你去了军中,我便有几年见不到你了,那时我时常会想,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楚……”杀伐果决地平定了西蒙各部叛乱,被封异姓王再自封摄政王,手中权柄比西蒙国主还要重的李彦,此刻跪坐在自己的王妃身侧,眼眶都已经红了。
“后来你回来了,长高了许多,你一身戎装的样子我真的很喜欢,那时你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你说要娶我的时候,我真开心啊开心得好几晚都没睡好。可是,我从肖府搬去李府,又从李府搬来王府,我明明离你这么近,可我却越来越不懂你了。”
“对不起,阿楚,你听我说……”
肖楚没有理会他,依然是一张笑脸,自顾自地说着,“如今你是摄政王了,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厉害,学什么都很快”,她抬眼看着他,眼睛里是没有笑意的,脸上的那点笑意也渐渐被复杂不明的情绪取代,像是不舍,是失落,是无奈。
这些从未在肖楚脸上见过的陌生神色,令李彦下意识地开始紧张。
而她却无视李彦紧张的眼神,缓了口气,自我调节了片刻后,轻笑一声继续道,“你看,这么快你就做到了权倾朝野。自你做摄政王之日我便想过,你此生不可能只娶我一个了……”
“不是的,阿……”李彦急于解释,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得更紧了。
可肖楚根本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十年了,阿彦,我们成婚已经十年了。算算时日也不短了,我知这十年你是真心待我。”
“所以,我不怪你。”想说的都已说完,眼泪便再也藏不住似的顺着眼角而下。她那突然像是从身体里卸下了什么,从此便解脱了一般的神色,令李彦心脏一阵紧缩。
这个自己唯一深爱的,也爱着自己的女子,突然说出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他不愿也不敢深想。
她是那样不轻易袒露心迹,又决绝执拗的一个人,她是不是决定不爱自己了?哪怕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李彦就已经无法接受,他那颗慌张的心脏此刻正在咆哮着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一把抓过肖楚的肩膀,紧紧地抱住她,沙哑着声音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轻声说着:“阿楚,我绝不会负你的,你信我,好吗?你应该信我的。”
肖楚感觉到了颈间的湿意,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说要娶我时的情形吗?”
“记得。”李彦嘴角有些抖动,他怎么会不记得?虽然十年过去了,可他一闭上眼睛那一幕还恍如昨日……
那日,他刚从军中归府,尚未换下戎装就等不及跑到肖府见她。她也还穿着一身尚未来得及换掉的白色束身猎装,高束着马尾,又美又飒。他说想娶她,她便笑了,那一笑,比西蒙最美的春天还要美上百倍,眼睛里也全装着他,亮晶晶的。他当时感觉像是有一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齐齐地在他心里骤然开放了,那感觉令他欢喜,令他满足,更令他激动,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忘。
肖楚应当也想起了那此生最美好的二十岁,含泪的眼角不自觉地弯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