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酒醒也有几分醉（2 / 2）

牛英俊就觉得身体猛然坠落，仿佛一脚踏进了万丈深渊，眼前的一切，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两个时空在瞬息万变之中重叠着。牛英俊看到了多年不穿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牛英俊看到了多年不使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牛英俊看到了多年不看的光盘，扔的到处都是。而那些扔的到处都是的杂物，渐渐的融化在一片杂乱而有拥挤的人群之中……

牛英俊的视线，清晰的越来越短暂，他知道，他又要穿越了。于是拼尽全力对米光大喊：

“米光，我走啦，我又要穿越啦，你多多保重吧。我的房间你不用动，等我回来之后，自己收拾……”这是牛英俊最后发出的声音。前面几个字隐隐约约的，还能听的见，但是后面的话，就完全无声无息了……

等牛英俊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倦缩在角落里。

角落里面的光线非常昏暗，耳边不停的发出，有节奏的，“咯噔咯噔”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火车在吃力的碾压枕木。牛英俊悠然喘了口气，仿佛一下子从人间来到了地狱。他把埋在膝盖上的脑袋抬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伸了伸压的发麻的双腿。

蜷缩在角落里面的牛英俊，是感觉不到火车在飞奔的，更加不会想到，那趟列车的目的地，竟然是纳粹的集中营，索比堡集中营。

火车里面又闷又热，人夹着人，夹的透不过气来，就像是一罐，快要过期的人肉罐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人们，麻木而又绝望的表情。

火车的车厢是封闭的，他们看不到窗外的风景，窗外的风景也看不到他们。单从体表感觉来说，车厢里面的温度最少也有四十度，污浊的空气之中，充斥着浓浓的汗味儿。火车在奔向死亡的道路上，剧烈的颠簸着。

突然，一个衣衫体面的女人，将一条手指头粗的金项链，递到了牛英俊面前：“先生，你有吃的东西吗？我愿意用这条金项链跟你换。”那项链，那举止，都说明，那女人很富有，至少曾经很富有。

牛英俊看了看那个女人，又接过金项链，搁在手里掂了掂，感觉比马来西亚那条还重。牛英俊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穷，然后摸了摸口袋，从口袋里面掏出仅有的一块巧克力。他把巧克力给了那个女人，紧接着，又把金项链也还给了那个女人。

“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的。”牛英俊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千恩万谢。只不过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巧克力，就足以让那个富有的女人，拿牛英俊当神拜了。

用一块巧克力，就给自己换了个圣人，在富人面前也能扬眉吐气一次，牛英俊感觉挺划算的。

然而，几个小时之后，牛英俊就后悔了，因为那是一趟死亡列车，在那趟列车上，一点儿吃的东西都没有。而这一切，还仅仅是个开始，更大的恐怖，还在前面等着牛英俊呢。

火车在枕木上颠簸着，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样的饿，颠簸了多久，就饿了多久。总之，在车上的人就快吐黑泥的时候，火车终于停了下来。

从车门边缘射进去一道亮光，和一缕清爽的空气。车门外面的铁链，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开了开了。”

车厢里面隐隐约约发出一些期盼的呼声。

只见车厢外面一片苍白，十几二十盏探照灯，把夜幕下的地面，照的雪亮。

车厢外面站满了纳粹士兵，和志愿者。所谓的志愿者，其实就是在集中营中干活儿的犹太人。铁道旁边放着一部留声机，黑胶唱片在留声机上旋转着，大喇叭里面传出了悠扬的音乐，那是集中营对刚刚到来的新成员的，欢迎仪式。当然，在欢迎仪式上，永远都少不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枪口。

从表面上看，一切都显得很平静，很祥和。仿佛那里果然是犹太人的大家庭似的。

只是从车上下来的人，却没有那份雅兴，他们如同被贴上符咒的僵尸，一个挨着一个，冷漠的，而又绝望的走出车厢。此时此刻，他们还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他们知道，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牛英俊一路跟人家打听，基本上也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入营的登记工作很繁琐，他们需要按照性别和年龄分开，并且上缴所有物品，无论贵重还是不贵重。最后，在正式加入集中营之后，会在他们的手背刺上一个号码，从此之后，他们的余生就不再有名字了，取而代之的就是那个号码。

被送去集中营的人，都是需要灭绝血统的人。通常在住进集中营之后，会安排他们做一些粗重的活儿，直到耗尽最后一口气，然后彻底结束他们的基因。但是，索比堡集中营规模比较小，没有地方安置那么多的人，所以，在加入索比堡集中营之后，不需要等太久，可以第一时间安排他们去死。牛英俊也不例外。

集中营的司令官，满面春风，笑容可鞠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按照惯例，讲完了欢迎致辞之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而后面的事情，全部交给他手下的一名副官负责。那副官名叫莫索夫，年龄是三十一岁，屎黄色的头发，海蓝色的眼睛，身材高大挺拔，举手投足都显示出优秀血统的优越感，样子很拽。

人群在枪口下，自觉的分门别类，就像是分拣垃圾那样，把火车送来的人，变成了一堆儿一堆儿的。那本来是一个混乱的过程，但却在沉默之中，无声无息的完成了。那种沉默，似乎比纳粹的枪口还恐怖。

而牛英俊的血统比较特殊，很难分类，于是就随便挤到了一群，大约是犹太男人的中间。但是，牛英俊的样子实在是太突兀了，一下子就引起了莫索夫的注意力。

莫索夫不慌不忙的，朝着牛英俊所在的人群，走了过去。

一个纳粹士兵正在给那群人办理登记手续，莫索夫拍了拍纳粹士兵的肩膀，朝旁边甩了甩头。纳粹士兵急忙起身，毕恭毕敬的给莫索夫让开了位置。

莫索夫打开登记簿，说道：“拿着你们的证件，到我这里登记，一个一个来，登记之后，就站到那边去，会有人给你们安排住处的。听懂了吗？”

牛英俊当然是听不懂了，于是就用英语问旁边的人：“他说什么？”

旁边的人刚想给牛英俊翻译，却由于纳粹士兵一声呵斥，而吓的闭上了嘴巴。

牛英俊夹在人群中间，一脸茫然的东张西望着，样子非常忐忑。

紧接着，莫索夫便开始一个一个的登记。登记的过程秩序井然，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证件，走到莫索夫面前，表情麻木的验名他们的身份，然后站到旁边的队伍里面，等待着集中营的安排。

眼看着，牛英俊那边的人，越来越少，而旁边队伍的人，越来越多。牛英俊似乎明白了他们在干什么，于是更加更加忐忑了。牛英俊知道，从那个地方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但还是东张西望的，寻找着逃生的办法。

就在牛英俊心慌意乱的时候，牛英俊这边的人，全都登记完了，全都站到了旁边，只剩下牛英俊一个人。

“轮到你了，过来登记吧。”莫索夫抬起头看了看牛英俊。

牛英俊愣在原地，紧张的就快窒息了，就想干脆当场猝死算了。然而，一个纳粹士兵突然从背后，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只见牛英俊一个踉跄，身不由己的冲到了莫索夫的面前。

“叫什么名字？”莫索夫冷冷的说道。

牛英俊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听不懂莫索夫在说什么。

莫索夫看了看牛英俊，然后合上登记簿交给了一个纳粹士兵，并且吩咐纳粹士兵带着其他人先离开。

混乱的场面终于安静下来，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莫索夫一步一步，缓缓的踱到牛英俊的身边，冷酷的双颊上，慢慢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把手伸进口袋里面，拿出一支香烟和一根火柴。伴随着尼古丁的香气，莫索夫从唇齿之间，吐出一句简单汉语：“你叫牛英俊是吧？你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