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镜子里面啥都有（1 / 2）
理发店里面的气氛非常压抑，压抑的令人窒息。牛英俊不敢抬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其实那些纳粹军官和士兵也很压抑，也同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有上校本人，表现的泰然自若。
壁炉里面发出隆隆的声音，燃烧的木柴，把店堂里面弄的很温暖。牛英俊总算是不再流鼻涕了。
大概是为了缓和拘谨的状况，上校主动跟牛英俊搭讪：“你叫什么名字呀？”
其实牛英俊不怕搭讪，他只是听不懂上校在说什么，于是就腼腆的笑了笑，把脸低了下去。
“瞧，他还不好意思呢。”上校说着笑了起来，满屋子的纳粹军官和士兵，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好像不笑就不服从命令似的，那笑声很假，听起来简直比压抑还恐怖。
牛英俊被笑晕了，他不知道他们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于是就大着胆子，假装泰然自若的说了一句：“我是跟车押运的。”
这句德语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大家顿时明白了许多，笑声慢慢的收敛了，店堂里面又恢复了压抑，只有剪刀剪头发的“唰唰”声。
牛英俊悄悄的看着镜子，镜子里面啥都有，有纳粹士兵，有纳粹军官，有上校，还有给上校理发的理发师。
直到这个时候，牛英俊才发现，给上校理发的理发师，好像还真是个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个子高高的，甚至比牛英俊还高半个头，身体又扁又平，从上到下看不出一点点曲线。她剪着一头乌黑的短寸，很短很短，比光头长点儿有限，她并没有穿裙子，而是穿着长裤和西装马甲。
牛英俊琢磨着，那个又扁又平的女人，大概就是他要找的乌姆。
乌姆将一套理发用的工具跨在腰间，就像挎着盒子枪似的，理发的动作特别娴熟，娴熟的让牛英俊都来不及看清楚。
乌姆在理发的时候绝对是一丝不苟，即便是上校也不马虎。只见她刷刷刷，轻轻几下，就把上校的头发梳到了脑后。然后轻盈的抓起发梢，夹在手指中间，眨眼间，就在上校的头顶上，均匀的修剪出一排薄薄的发尖，上校的样子，顿时就年轻了二十岁，像个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
牛英俊不由得暗暗发出赞叹。
紧接着，剪刀在乌姆的指尖转了个圈，便飞快的插进了腰间的挎包之中，与此同时，又飞快的抻出一把推子。放剪刀和拿推子的速度，比牛仔拔枪还快。
只见那推子在乌姆手中翻飞，梳子和手指交替涌动，幻化成一团光影，笼罩在上校的头顶。推子每一次掠过，就如同蜻蜓点水，飘渺轻盈，每推开一簇发丝，就如同风吹落叶，翩翩飞舞。很快，上校的头发就弄好了，仿佛寒冬里的一束春光，乍现在众人的眼前。
乌姆就像是一个外星来的理发师，每一招每一式都非同凡响，看着乌姆精湛的技艺，简直就是一种艺术享受。
上校满意的赞叹了几句，然后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副官赶紧上前，拿来大衣和帽子，看样子，上校是准备离开了。
牛英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而，上校一边穿着大衣，一边又跟牛英俊搭讪了：“你刚刚说你是跟车押运的，运什么的？”
无论是纳粹士兵，还是纳粹军官，又一次齐刷刷的把视线转向了牛英俊。
大家都注视着他，弄的牛英俊很紧张很紧张，一时间冷汗都下来了，于是大着胆子说道：“我是跟车，阿，阿嚏！”话说到一半，牛英俊假装打了个喷嚏，然后就剧烈的咳嗽，稀里哗啦的擤鼻涕，装的就像说不出来话似的。
乌姆似乎感觉到了异样，于是接过牛英俊背后理发师的剪刀，随口说了一句：“让我来吧。”紧接着，乌姆一把按下牛英俊的脑袋，严厉的说道：“低头！别说话，别乱动，否则会剪歪了的。”
上校似乎还想跟牛英俊多聊几句，但是，上校的司机推开店门，朗声说道：“上校先生，您的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哦，很好，那我们走吧。”上校的视线扫了扫其他人，之后，那满屋子的纳粹士兵和纳粹军官，就稀里哗啦的，跟着上校出去了。
牛英俊本来还想站起身，跟上校行个纳粹的军礼的，就是那种站直了，胳膊伸向斜上方，与此同时，嘴巴里面喊一声嗨希特勒，那种军礼牛英俊倒是会，然而却被乌姆又用力的按了一把：“低头！别乱动！”
就这样，纳粹士兵和纳粹军官，匆匆忙忙的离开了理发店。牛英俊因为没有行个纳粹军礼，而感到有些遗憾，但是无论怎样，压抑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牛英俊哪还有心情理发呀，见上校带着他的部下出去之后，便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大围裙，拿起那包炸药，赶紧递给乌姆：“这是游击队长让我送来的，给英国别动队的炸药。”
“哦这太好了，你来的太及时了我的朋友，他们计划在晚上行动，正在为炸药的事情着急呢。”乌姆接过炸药，礼貌性的抱了抱牛英俊，就像是在生日晚餐上，接收礼物那样，然后又疑惑的向窗外看了看：“游击队长呢？他们怎么没有来？”
“他们死了。”笑容可鞠的牛英俊，顿时变得有些沮丧：“就在昨天夜里，他们死在了送炸药的路上。”
牛英俊话音未落，理发店里面就安静了下来，安静，素穆，而又庄严。每个理发师的眼睛里面都闪着泪光，他们没有询问游击队员们牺牲的详细过程，因为他们知道，在反法西斯的斗争之中，他们迟早也会牺牲的。
壁炉燃烧的很猛烈，木柴不断的发出炸裂的声音，或许那是木柴的呐喊，又或许那是木柴的哀嚎。总之，木柴在炉火之中化成了灰烬，却给饥寒交迫的人们，带来了阳光般的温暖。
好半天，牛英俊才重新开口，打破了沉默：“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找一个叫巴拓的少校，有份重要的军事情报要交给他。你能带我去见一见英国别动队吗？”
“哦，这个嘛……”大概是出于警惕，乌姆有些犹豫，但是看了看那包炸药之后，就爽快的答应了：“没问题，他们就在理发店上面的阁楼里。你先烤烤火，我去叫他们下来。”
从雪地里爬出来的牛英俊，浑身上下都冻的硬邦邦的，遇到温暖的炉火，渐渐变得湿润了，牛英俊坐在壁炉跟前，一边添柴一边烤着衣服，冷风吹过的面颊，被火光染成了红彤彤的。
理发店里面充满了洗发香波的气味，那种气味很经典，也很清新，仿佛走进了夏天的花园。牛英俊不由得想起了小黑瓶，他伸手摸了摸，瓶子还在。作为一个资深的业务员，牛英俊走南闯北很多年了，但却是第一次觉得那么有使命感。
话说，上校先生对乌姆的手艺赞不绝口，不仅如此，只是看一看乌姆的理发动作，就是一种享受了。所以，上校先生打算，在下个星期的军官酒会之前，再找乌姆给弄一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青春一些。至于酒会的酒，副官已经安排好了。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上校突然叫住了司机：“停车，停车。”
“吱”的一声，车子停在了路边，司机一脸茫然的转过头，等待着上校的命令。
“送我回刚刚的理发店去，我要跟老板预定下一次理发的时间，并且邀请她参加下个星期的军官酒会。”理发之后的上校，不仅样子年轻了，似乎连心也年轻了，因为他很喜欢那个另类的理发师，军人嘛，遇到这种事情必须要当机立断，不能犹犹豫豫的。
司机没敢多嘴多舌的打听原因，只是二话不说，就调转了车头……
再说理发店那边。
上校走了，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红木的楼梯发出一些脚步声，可以听的出来，是英国别动队的人下来了，他们似乎很小心，但还是让地板发出了细微的声音。紧接着，十几个穿着英国军装的军人，陆陆续续的走进了理发店，把店堂站的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