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1 / 2)
徐先本来以为,切掉了突厥人,他就可以实现美好人生了。
现在发现,他离他的美好人生,恐怕越来越远。
徐先粗略计算一下,即将迎来的,和可能迎来的,各种麻烦,脸上立刻流出冷汗。
相比起来,切掉骨咄禄和莫利,是一件很简单很容易的事情。
小青站起来,用袖子替徐先擦去脸上的汗。
小白说,“流汗了,应该好一些了。”
小青突然说,“姐姐,这个月,你怎么不用草木灰了?”
只有小白,知道这是一条好消息。
这个好消息,小白想过几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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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四去徐先家里,不单单送三百两银子,主要是送信。
霜儿也会给徐先家送封信,告知徐先的情况。
但是作为大妇的小白,总不能一直当哑巴。
虽然,在成亲的时候,说出了“关天和地屁事”这样的豪言壮语,但是对自己实际上的婆婆,小白还是很忐忑的。
小白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写这一封信。
总不能说,我们于某日,已经成亲了,但是,关天和地屁事。
在徐先离开的一个月时间里,信再难写,也得写了。
这封信在徐先到达前,已经写了,已经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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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问家中长辈康好,小白的信,很文明,很懂事。
信中说,未告知天地神明,未请示长辈许可,仓促之间梳头结发,是因为夫君将执刀行,往死地,且身处番邦而不知礼节,故而从简从权。
信中说,礼仪不正,不敢居其位,但请罪。
信中说,长安秋家有女,甚宜,可求之,丙戍八月,可为佳期。
信中说,朝中裴矩,位高望重,可代请为纳采提雁之人。
信中说,不知归期,叩安,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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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小白也给霜儿去了一封信,告诉她,徐先可能会留一个夏天。
然后可能再加个秋天和冬天。
告诉她,可以准备嫁妆了。
然后顺便偷偷地告诉她,开始可能会疼一下,以后就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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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里有一个礼节上的悖论。
如果作为大妇,小白是有资格参与讨论徐先娶老婆的有关事宜,那么作为纳小的霜儿,就没有资格享受正娶婚事的各种待遇。
即使是徐先去老李那里盖了章,也是不行的。
老李的章,是大不过天地的。
反过来说,如果霜儿享受正娶的待遇,那么小白就是个小妾,是野合来的。
野合,那是多么美好的字眼。
但是现在,野合来的小妾,一点地位都没有,更没有资格去讨论什么夫君的婚事了。
小妾只能老老实实地去厨房,和小猫小狗待着吧。
但是小白,就这么讨论徐先的婚事了。
既然关天和地屁事了,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这件事情,虽然是婆婆最后拿主意,但是小白的这个建议,无疑是最好的。
就是不知道云姨,会怎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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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当老大以后,将开会的地点,改在三座坟的旁边。
以前在小镇里的客栈开会,大冬天屋里的味道很不好。
但是只能在冬天开。
既然改不了时间,那就改一下地点。
刘七在每次开会前,都会布置会场。
其实也没什么可布置的,把地弄平一点,下雪的时候扫一扫,刮风的时候围一下布,实在是天气不好了,过几天再开都没问题。
开会的时候,只能有一把椅子,这是规矩。
老师傅来了,也只是蹲在旁边。
但是今年,摆了两把椅子。
因为今年的椅子,一把小姐坐,一把小青小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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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些兄弟,都是按数字取名字的。
很容易取,但是很不容易记。
他们之间,有时候也会搞错。
只有三个人不会记错他们的名字,一个是小白,一个是小青,还有一个,叫元义。
元义是所有人的大师兄,只有他的名字不用数字。
但实际上,还是有的。
元,一也。
别的兄弟,数字是名,只有元义,数字是姓。
元是魏朝的皇姓,就是跟小白的奶奶一个姓,实际上,元义是奶奶的老丫鬟的侄子。
奶奶赐给元义一个姓。
也许奶奶只是为了,纪念她大魏皇族的辉煌。
按照皇族的规矩,奶奶是没有权利,把这个赐姓给他的。
但是大家都叫他,元义。
在奶奶的组织权利结构体系中,师傅管人,元义管钱。
所以在奶奶和老师傅去世的时候,小白告诉赵三,买卖继续吧,实际上,小白告诉的是元义。
元义是组织原来的三把手。
开会的时候,元义应该接替老师傅蹲在那里。
但是,元义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
元义是奶奶这边的人,蹲那里不合适。
而且元义也老了,很快也会死了。
照理,每一次会元义都要参加。
但因为季节的原因,小白掌管以后,元义每一次都无法参加。
这次开会的季节好,元义就勉强可以参加。
何况是小姐成亲,那么元义就必须参加。
今天,元义站在三座坟前。
站了很久,小白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小白说,“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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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完会,师兄弟们都散了。
这一天,小镇来了一个人。
一个很落魄的人。
背着一把断了柄的枪。
那人走进客栈,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然后叫了一坛酒。
付钱的时候,当着伙计的面,用力地捏瘪了一小块银子。
刘七很快出现了。
那人说,“掌柜的,我想请大家喝酒,一人来一坛酒。”
客栈大堂,有十五个人。
十五坛酒,大约要三两银子。
一个相当有钱的人。
刘七看了看银子,大约有五两,但是这参了这么多铅的银子,至少要打掉五折。
但是刘七没有计较银子的成色问题。
刘七说,“什么讲究。”
那人说,“等一会儿,管得住嘴就行。”
刘七点了点头。
然后,那人像驴一样叫了起来,“徐先,快从老婆的肚子上滚下来,你亲哥快被人砍死了。”
然后,那人从背上取下那把断枪,从客栈的窗户扔了出去,正好插在碾砣和碾盘的缝隙之间。
刘七心里大吃一惊。
刘七马上又叹了一口气。
那人大喊一声徐先的时候,小镇已经注定就会少掉三条人命。
这还是因为开会清过场了,小镇现在暂时没什么外人。
那人拿起一个空的酒坛子,在自己额头磕了一下,然后用手摸一下。
酒坛没破,额头也没破。
再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