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1 / 2)
那只鹰在天上盘旋着。
徐先躺在石头的阴影下面睡觉。
鹰应该是想吃徐先。
鹰已经连续在天上出现了五天,它每天都来看一看,地上的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鹰很失望。
地上的徐先不仅还没死,而且还经常和鹰对视着。
现在,徐先只想杀人。
徐先在这附近,已经等了七天了。
每天夜中,会有个人跑过来替换徐先。
这个人是沈腾。
魏超不行。
*****
从去年底开始,到今年初,魏超一直在戈壁荒漠里游荡。
魏超有没有偷懒不知道,但是魏超应该过得很不舒服。
所以,魏超看见徐先的时候,魏超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魏超说,“我活不下去了,徐先,你给我一刀吧,让我痛快点。”
徐先是不相信魏超的眼泪,虽然没有真的流下来,但就算是泪流满面,就算是泪流成河,徐先也不相信。
几天后,徐先碰上沈腾。
沈腾说,“突厥的斥候,一般是三个人到五个人一组,都是骑射最好的人。你如果不动刀子,都不一定能跑得掉。而现在,恰恰是不能动刀子的时候。”
沈腾有段时间,跑去五原朔方一带瞎逛,沈腾的这些话,应该是很靠谱的。
徐先表示不服,说,“我可以听到十五里之外的马蹄声,只要一匹马,不用跑,就算是慢慢走,我也能听见。”
沈腾说,“那是在你睁着眼睛的时候。”
徐先想了一下,说,“你还没生儿子。”
沈腾说,“这事不能光靠我自己一个人。”
徐先说,“你爹就只有你一个儿子。”
沈腾说,“我爹还可以再生一个。”
徐先说,“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沈腾说,“无论如何,就脚上的功夫而言,我总是比你跑得快一点。”
所以这件事情,魏超真的做不来。
在戈壁滩上,魏超就像一条太阳下面石头上面的一条金鱼,眨眼之间就被晒成鱼干。
魏超对自己这点的判断,还是很正确的。
徐先说,“我们还是简单一点吧。”
沈腾说,“我正等你这句话。”
徐先说,“你说。”
沈腾说,“一千。”
徐先说,“行情。”
沈腾说,“看来我要少了。”
徐先说,“你爹会骂你的。”
沈腾说,“我也需要一点私房钱的好不好。”
徐先说,“你挂了,五百。你没挂,一千。我挂了,你屁都没有。”
沈腾叹一口气,说,“我有那么傻吗?”
徐先说,“我怕你晃瞎了眼。”
沈腾说,“我有耐心。”
徐先说,“别人没耐心。”
沈腾说,“你就这么屌。”
徐先说,“我的刀够快,人够狂。”
沈腾沉默了一会儿。
沈腾说,“你说得对,这方面,我是不如你。”
徐先说,“你心里是不是想说,龇牙咧嘴的狗,谁都怕。”
沈腾说,“龇牙咧嘴的狗,谁都怕。”
徐先说,“你这么说,你不怕被打死?”
沈腾说,“你什么意思?”
徐先说,“其实,我是学你爹和你爷爷。”
沈腾说,“难怪啊,我爹对徒弟比对我这个亲儿子好。”
徐先说,“所以你还是不要瞎想了。”
沈腾说,“那就这样吧,我们轮流盯着。”
无论如何,徐先欠沈家父子的,确实不少。
*****
徐先和沈腾,他们轮流盯着的,是北南走向的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几乎和弱水的流向重叠。
弱水,这个单单名字听着,就很美很有风韵,而且很有故事的样子。
有没有故事不知道,实际上,一点也不好玩。
小白说,弱水正确的叫法,应该是溺水。
就是专门把人淹死的水。
小白又说,这个地方还有另外一种叫法,也许跟和尚的那个胡人徒弟有点关系,叫流沙河。
以前据说有个胡人,武艺高强、脾气暴躁、单枪匹马、杀人如麻,出没于流沙河一带。
后来有一天,这个武艺高强的胡人,就突然变成和尚的徒弟,然后整天笑呵呵地挑着担子。
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
小白还说,不论叫什么,无论是弱水还是流沙河,总之不好玩。
春讯的时候,祁连山上的雪,融化成水,沿着弱水向北流去,那可真是“八百流沙河,三千弱水深”。
有些地方,路都淹不见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春汛已经过去,再多的弱水,都跑到居延泽里了。
这条小路,又可以走了,而且很好走。
在东面三百里,和西面五百里,各有一条类似的小路,但这两条小路上的水源,比较少,比较苦,比较不稳定。
因此南北走向的人,都喜欢走这条。
不过南北走向的人,本来就不多。
更多的,是东西走向的人,不仅路大宽直,而且人多马多。
有一支不起眼的商队,大约有五六十个人手。
这支商队,在某个地方停下来休整。
原因是,商队的东家病了。
来如山倒,去如抽丝。
这一病,就是抽了十天半个月的丝。
当然,即使没人生病,在一个有水源的地方,停上几天,是完全正常的。
因为,商队一般都有固定的商路,有固定的客户。
只不过有些客户的位置,不是很固定而已。
毕竟放牛放羊,不能总在一个地方吧。
更何况,有可能经过了一个冬天以后,那些放牛放羊的部落,突然整个部落都不见了,也很正常。
毕竟,大家都在拼运气。
运气,确实很重要。
特别是实力不够的情况下。
徐先也是一直在拼运气。
*****
徐先对着那只盘旋的鹰,默默地说,“你不仿再飞低一些,再低一些,我说不定就会拿一支箭,跟你拼一拼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