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观想(1 / 2)
师父说让白泽卿画唐卡时,她完全没有想到别的类别,起手便是这幅以宁州清安书院为中心的风景唐卡。
她静静看着这小小一幅唐卡,思绪似乎跟着唐卡所描绘,飞过了清安书院那小小的院门,飞过后面碧如绿玉的竹林,渐渐的,整个宁州都在她的眼中。
她感觉自己似乎到了宁州城的半空一般,自高处下望。似乎能听见清安书院中传来朗朗读书声。城中喧闹叫卖,贩夫走卒,热闹非凡。无数院落似有炊烟升起,顽童在小巷跑闹。再远处,是练兵场,兵士们队列整齐,呼喊震天。
练兵场后便是云贺山。
那山脊苍翠如染,绵延往远方,一边是在夕照下越发温柔的前山坦坡,一边是山影横斜处越发幽暗深邃的后山深谷。
她分明身在元州听泉寺中小院,静静望着她亲手所绘之唐卡,但又似亲身攀着云贺山而上,走过其间影影绰绰的寺院与零星的农家院落。
这条路她很熟悉,每年都会跟随母亲和舅母上山很多次。
往年入眼所见,皆是山树风景,庭院寺庙。
而此时“所见”,又有不同。
她似行走在山林间,但又似一步千里,她看见了曾路过的碑林,看见了不知名的洞府,看见了不能懂的铭文,看见了不识得的石雕……
她似一个过客,看着这山林间几千年的岁月中,无数人来而又往,承前启后,唯有笔迹各异,传承不同,深埋在这万古青山之中,或有大能,或怀大才,或为大贤,或成大奸……
而今,皆是踪迹难觅。
一场大火从白泽卿脚下突然而起,熊熊大火至山林蔓延,燃烧着整座宁州城。
白泽卿只觉浑身滚烫,脸颊生疼,但奇怪的是,她渐渐抛却了初时的畏惧。
她在烈火中看着宁州城,看着书院、街巷皆化为灰飞,感受着刺骨的疼痛,感受着滚滚红尘之下的无奈与无力。
唯有烈烈清风席卷直上,腾天潜渊。
白泽卿吐出一口气,好像吐出了一口久远的郁结。
世事无常,皆非她可预见,更遑论掌控。
再一次的,她想起冰天雪地里,肩踏雄鹰,当胸一脚险些踢掉她命的王驰。她在烈火中看清了他眼神中切肤的悲痛,隐藏在炙热燃烧的怒火之下。
她想起了常坐闺房,轻提画笔的母亲。她在烈火中看清了她温婉不争的笑容下,隐藏着淡淡的孤寂凄苦。
她想起了早出晚归,常与同僚推杯换盏的父亲。她在烈火中看清了他自城门西望,眉心紧皱,眼中是沉重的忧虑。
她想起了道观中脚踏七星八卦阵的师父,随手一指便能勾动天雷。她在烈火中看见了师父眼中的淡然和疏离。这份疏离不是针对她或者任何人,而是对于这世间。
……
她想起了很多人,在烈火中清楚明白地看到了他们心里隐秘的愿望,唯独看不透师父。
师父与她所接触的任何人,都似有云泥之别。
但,她渴望成为师父那样的人!
如果有一天,她成大能,无处不可来去,抬手勾动天雷,百兽见她瑟瑟发抖,凡人们全都匍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