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从今天开始咱们各论各的(1 / 2)
第147章从今天开始咱们各论各的
平安坊内有一座专门卖烈酒的酒铺。
田承嗣站在酒铺外,却并不是为了买酒,而是想要找人。
在他的描述下,风韵诱人的老板娘很快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不由舔了舔嘴唇,有些惋惜道:
“那个醉鬼也不晓得又死醉倒在哪儿去了。”
世界上醉鬼很多,
但既是醉鬼,兜里却又不差钱的,这种人实在是少见。
因为终日醉酒,所以不事生产,所以这种人一般不可能有钱付酒帐。
老板娘其实还年轻,也就将近三十岁,正是最好的年纪。
她早年死了丈夫,但得到了丈夫家传的酿酒手艺,
恰巧节度府近一年又支持民间作坊,
她便托邻居张书生帮忙写了申请表,允诺后者以后可以免费喝酒,等向节度府贷来了“创业款”后,便操办起了这个酒铺。
半辈子实际上已经就这么过去了。
她看过的人,尤其是男人,那真是多了去。
唯独那个男人,
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天起,当晚就打开已经锁了多年的梳妆奁,第二天穿着一身新衣裳早早就坐在柜台后,等着那个男人来买酒。
他没来。
老板娘当天骂骂咧咧,找借口罚了几个伙计的薪水,但第三天,还是又换了一身新衣裳,在柜台后等着。
第四天,他来了。
还是醉醺醺的样子,还是要烈酒。
手下伙计去量酒,老板娘却把酒坛直接放在他面前,让他来拿。
男人真伸手去拿了,手却被老板娘一把握住。
她说,以后在这喝酒,不要你钱。
听的坐在店里的张书生和几个伙计眼睛都直了。
老板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太清晰了。
男人用力把手抽回,伸到怀里拿出一袋钱,直接拍在老板娘面前,抱着酒坛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那时候起,他来的日子也不定,三五天才会出现一次,但每次肯定会买一两坛酒带回去,而且还都是给现钱。
田承嗣听的忍俊不禁。
既然他不在这,田承嗣也猜到了这家伙会在哪里,当即告辞离去。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迷惘地叹了口气。
她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
那就是,
那个男人喝醉时露出的那种潦倒失意的样子,仿佛他曾经真的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样,
“开门!”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庭院里,男人瘫坐在地上昏昏睡着,手边有几个空荡荡的酒坛子。
田承嗣敲了一会儿门才发觉门没锁,推门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史思明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定定看了他片刻,田承嗣摇摇头,走进庭院里,帮着史思明收拾起满地狼藉。
两人的关系之前并不算好。
所以田承嗣收拾了一会儿后,发现根本收拾不完,便停下手里的动作,走过去踹了史思明几脚。
“该起来了,瞧你这脏的。”
史思明睁开眼,看见是田承嗣这张老脸,便有些痛苦地又把眼睛闭上。
“怎么,你以为来找你的会是那卖酒的小娘子?”
“有点出息成不?”
田承嗣其实比史思明还小两岁。
但他现在已然露出老迈之态,再加上他总是喜欢溜达着去平安坊买吃的,整个人已经开始明显发福了。
史思明长得不好看,可他身材没走样。
而且男人到了中年以后,看的就不是长相了。
女人如花,越年轻越娇艳。
男人如酒,越沧桑越醇厚。
老板娘又是多年寡妇,看的人情冷暖太多太多,也早就过了那种看到个男人就喜欢到情不自禁的年岁。
她喜欢的,就是史思明那种饱经沧桑的气质。
田承嗣心里嘀咕着卖肉包子的老板娘怎么就没看上我,因此下手稍微重了一些。
史思明直接被他弄的疼醒了,坐起来怒目看着田承嗣。
“有病?”
田承嗣耸耸肩。
“没注意。”
“你特娘的没注意拿棍子打耶耶?”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咱们来谈正事。”
史思明啐了一口,他揉了揉疼的地方,又挣扎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就来了,看你睡外面,我睡你房里面的。”
“放屁。”
史思明冷冷道:
“我今天早上才开始喝酒。”
“听说早上喝酒,对身子不好。”
“关你屁事?”
“要是不关我事,你醉死在这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田承嗣也有些恼了。
大家原本都是发了狠做叛将的,各自脾气又能好到哪儿去?
“哟,耶耶不晓得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个儿子,原来这般关心耶耶。”
史思明冷笑。
“呵,那我岂不就是魏侯他孙子了?”
“”
史思明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回答。
他不过是骂几句脏话,田承嗣这畜生开口就是奔着扎心来的。
“抱歉的很,我刚才说话重了些。”
田承嗣在他身边坐下。
“哼。”
“我这边有一门好差事。”
田承嗣笑道:
“能让你,还有我,回到以前的位置上去。”
“有什么好差事能比这好?”
史思明反驳道:
“天天有人给你送钱喝酒,这差事太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也是。”
田承嗣点点头,道:
“儿子管父亲要钱买酒,这倒也是理所应当的。”
“姓田的!”
史思明勃然大怒。
你娘的张口儿子闭口儿子。
这话过不去了是吧?
“你整天坐在这喝的烂醉,你以后就永远是他儿子,没有翻身的那天了!”
田承嗣抬起头,也提高了声音。
史思明摇摇头。
“怎么,你想来说服我,让我给他做事?”
“大唐已叛,大燕已灭,
你我本就是反复之人,难道说你现在还有什么坚持不成?”
“我”
“现在魏侯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你趁这时候赶紧出来吧,别装样子了。”
“我”
“你什么你。
我现在跟你明说了,只要你今天出来,我当天就能交给你三千人,你帮我守住常山北面,等这次以后,魏侯肯定会准许你”
“你今天不出来”
田承嗣忽然意味深长道:
“或许魏侯以后依然会养着你,甚至给你一官半职做做,但,绝不可能再让你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就拿这酒坛说吧。
倘若里面装的是什么琼浆玉露,那可就值钱了。
但,就算那是琼浆玉露,可到了我嘴里就是毒药,你说,这东西对我还值钱么?
只怕扔都嫌脏手哦。”
史思明叹了口气,忽然点点头。
田承嗣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但看见自己嘴炮成功了,也有些暗爽。
史思明这个混账,以往在安禄山手下天天跟大爷似的。
嘿,
现在不还是被我训成了孙子?
他是我孙子,那魏侯岂不是
田承嗣咳嗽一声,道:
“既然你选了,那就赶紧去收拾收拾自己,把身上洗洗,过会儿,我带你去见魏侯。”
“魏侯”
史思明咬咬牙,最终还是将满腹愤怒和无奈,尽皆化作长叹一声。
往屋里走了两步,他忽然又回头道:
“那假如我刚才不答应你,你会怎样?”
田承嗣头也不回道:
“那我就把那个对你心心念念的卖酒小娘子要了做妾,带着她天天来你家转悠。”
“你真是个畜生。”
“末将田承嗣,拜见魏侯!”
“罪将史思明,拜见义父!”
颜季明看向田承嗣,眉头挑起。
“你没跟他说?”
“末将一时疏忽,忘却了。”
田承嗣满脸人畜无害。
旁边的史思明咬牙切齿,已经明白了什么。
“也罢”
颜季明站起身走到史思明面前,郑重道:
“本侯昔日与将军各为敌国,些许言语上的冒犯,在所难免。
史将军既年长于本侯,现在又为本侯效命,
那我也不能再有意羞辱将军。
义父二字,以后还是免了吧。
若将军不弃,季明,此后愿呼将军为义兄。”
“这罪将岂敢,义兄二字,万万不敢担下!”
史思明仿佛也终于放下了心理的重担,感动到哽咽。
两人彼此客套一番后,颜季明才将话转到正题。
“河北北面数郡,因为之前边军调动,使得北疆边界上出现了不少缺口,奚人因此得以长驱直入。”
史思明在造反之前,在范阳做了多年的边将,一听到这,就问道:
“奚人现在到哪了?”
“根据消息来看,奚人南下的大半是骑兵,约有万余人,乘着马匹之利,绕开了诸处郡县关隘,两日前,已经到了上谷郡的楼亭县。”
“行军路线呢?”
“他们自妫州,也就是从妫川郡出发,一路南下,穿过涿鹿山,绕过范阳,直接进入了上谷郡内。
上谷郡自保有余,但无力出兵阻挡,眼下只能先派人送信过来。”
史思明沉默片刻,道:
“敢问魏侯,是要这群奚人死,还是要他们降。”
“呵,将军这般豪气么?”
“末将多年在范阳领军,知道河北的诸处线路。
若奚人真是如魏侯您说的那样进军,那么他们的粮道只有一条,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粮道,只能靠着劫掠维持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