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故人西辞(2 / 2)
郑氏家主眼珠转动,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道:
“你的意思是不,您想要什么?”
“实不相瞒,在下对郑氏子弟很感兴趣。”
郑氏家主愕然,片刻后,他有些迟疑道:
“郑某兄长有一小女,年方二八婀娜多姿,虽是中人之姿,但想来也堪堪给大王做个侍妾,您看”
“什么小女,我不要你家女儿。”
郑氏家主心里思索片刻,咬咬牙道:
“若大王喜欢老夫有一爱妾,是从江南买来,平素最是疼人”
“你在说什么鬼话?”
颜季明皱起眉头,冷冷道:
“本王不夺人所好,何况是他人妻女。”
难道
郑氏家主见颜季明不松口,很快就想起了某些有关魏王的传言。
但,
这是为了家族的活路。
他将头磕在地上,屈辱道:
“犬子也不是不行。”
“???”
颜季明把这个老混账从地上拽起来,低吼道:
“我要你郑氏出面,替我说和其他河南的世家豪族,我要你”
郑氏家主哆嗦一下。
“你和你家子弟,至少出来十人任官,懂吗?”
颜季明纳闷道:
“你活这么大岁数,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这个好说这个好说”
颜季明又吩咐了几句,赶紧趁早让郑氏家主滚蛋去做事了。
旁边的张巡跟看戏似的,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忍住笑意,问道:
“有荥阳郑氏出面,想必剩下的那些,也不会再与您对着干了吧?”
“他们倒是敢。”
颜季明没好气道:
“数万大军在手,河南上下谁敢不从,现在不过是想怀柔些,免得再动刀动枪费力气。”
“你现在倒是不收敛了。”
张巡摇摇头。
“您之前说过,任凭下官辞官。您不怕下官把所见所闻,都告知给朝廷么?”
“是。”
“您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颜季明喝了口茶,挥挥手示意牙军士卒们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两人再拖走。
“要是您辞官去长安以后一言不发,朝廷高低得给您封个尚书。
但要是您把我这些事抖出来,
您以为暴出来的是什么?
是朝廷早就没有的脸面啊。
除非陛下愿意再把剩下的那十万精锐凑吧凑吧,再调过来打整个河北。
他有钱粮么?
现在长安守军的钱粮都是河北在供着。”
张巡叹息一声,道:
“下官还是相信,朝廷里是有人能看到这些的。”
颜季明呵呵一笑。
是有不错。
但大部分人喜欢当鸵鸟,最聪明也最敢说的那个李泌,现在还在常山被软禁着呢。
除此之外,那个房琯领军不行,但主政还是能有所作为的,就因为当初带着四万新建的天策军全军覆没,李亨最后只是打发了他一个闲职,不再听信他了。
李亨没了李泌这些文臣,跟丢了大脑也没两样了。
“就算陛下不信,那下官就去跟三省说,去跟御史台说,去跟”
“里面都有本王的人,你今天敢进去告状,当晚就有折子在陛下面前参你。”
颜季明耸耸肩。
“朝廷怎么会腐朽至此?”
张巡茫然道。
这官场为何变得如此黑暗了?
“笑话,我是藩镇,藩镇不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心腹,难道还把脖子伸过去任由朝廷下刀吗?”
张巡愣了好一会儿,苦笑一声:
“罢了罢了不过,下官竟然并不后悔能与大王相识一场。”
“这就是了。”
颜季明点点头,道:
“帮您,只是因为我看您顺眼,敬佩您为人,我也不想要你替我去做些什么。”
“这样一说,倒显得下官很是无能。”
“你对我本来也没啥用。”
张巡告辞时都黑着脸,但眼底,则是一丝笑意。
他并没有留下,而是将官印交给颜季明后便带着家眷离去,后者派了骑兵护送,张巡也并未拒绝,但是谢绝了其余馈赠的钱财礼物。
同时,在开战之初就被调动去守临汝郡的来瑱,在第二天早上,则是被自己信任的两名副将带着数十名士卒从床上架起,胡乱套上衣服,直接送进了一个队伍中。
“汝等要造反么?”
来瑱正在暴怒,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青衫常服的中年人,正对着自己微笑拱手。
“来兄。”
“你是张太守?你怎么也在这里?”
张巡耸耸肩,笑道:
“特来邀请来兄,去看看长安春日的花。”
“这才秋时!”
“所以才得提早走嘛。”张巡大笑。
来瑱还是挣扎,被两名骑兵直接捆起来扔进了车厢里。
张巡清楚,来瑱这人跟自己差不多的志向,不过他与颜季明也不熟悉。
万一这厮性子犯了,是真有可能被颜季明杀了的。
颜季明脾气是好,但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一般只对看顺眼的人脾气好。
“前面止步!”
队伍刚刚上路的时候,后面就有人骑马追上来,喊停了队伍。
张巡看过去,认得那人是魏王的心腹陈温。
“陈将军是何意?”
张巡微微皱眉,心想莫非是魏王后悔了?
陈温怀里抱着一个木匣,此刻又掏出纸笔,身后跟着的骑兵,则跳下马开始磨墨。
“大王说既然太守执意要去长安,临行前还请留诗一首,做个念想。”
“魏王这些日子善待河南百姓,在下看在眼里,因此才觉得大王不是寻常人。”
张巡沉吟片刻,点头道:
“留首诗也无妨。
不过,张某一介刀笔吏,也不值大王念想,只希望他能够长久如此待民治下便好了。”
他接过陈温递来的笔墨,略微沉思片刻,边想边写,很快就写成一作。
“好了。”
张巡看了一遍,笑道:
“拙作愚劣,但博取大王一笑也足够了。”
“太守言重了,对了,还请留个诗题。”
“十月五日辞魏王归京。”
“甚好甚好。”
陈温笑了笑,让张巡将纸铺开,自己打开木匣,其中是一方玉玺,拿出来,用过红泥,将其盖在纸上。
张巡下意识瞥了一眼,人都看傻了。
“不是,这规格是帝玺?
你们大王也忒心急了吧?”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此乃货真价实的”
陈温淡淡道,也不怕张巡说什么。
“传国玉玺。”
“太守请了。”
他将张巡的诗作收好,翻身上马,骑马拱手。
“请。”
张巡神情复杂,拱手回礼。
此去长安山高路远,路无故人;但看沿途烽火狼烟处,战火已经熄灭,从城池村落的废墟中又升起万家烟火。
待得思绪收回,张巡看见眼前已经是漫天红霞,远方西斜的红日,如同一个王朝离开前最后的余晖。
虽然明知结局,但落日的光芒依然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