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蔷薇凋谢(2 / 2)
半夜口渴,下楼倒水,经过客厅时,看到靠着沙发的地上坐着一个人,头发蓬乱,一脸精致的妆容花成了调色盘,红酒滚倒在地上,雪白的长绒地毯上洇着不详的红色。
她迟钝的抬起头,浓重的酒气也没有掩盖她的苍白,她的脸上没有血色,也没有气色,像一只在凡间漂泊太久的女鬼。
我被彻底吓醒了,愣了片刻,才慢慢走过去,站在夏白朵面前,笑道:“你这个样子,别说是姐夫了,就连我都不想看见。”
“哦,是嘛,所以你也着急走,去找你的小室友,她漂亮,年轻,还有很多次可以试错的机会,对不对?”夏白朵说着,扶着茶几想要站起来,可惜她喝了太多的酒,站到一半就又瘫在地上。
我一把将她拽起来,她好瘦,摇晃得像劲风里的芦苇。
“若是爸妈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个样子,说不定要气得活过来。”
“他们不会看见的,他们已经死了,死了好几年了,我现在只有你了,可你也要离开我,是不是?”
我心痛不已:“姐,离婚吧。”
离婚这两字像是触动了她的痛点。
“我不。”夏白朵奋力甩开我的扶持,厉声尖叫了一声。
保姆间里应声传出玻璃杯跌碎的声音。
偌大的四层别墅,一切重新归于安静。
“为什么不?”我尽量心平气和:“当年爸妈去世,根据遗嘱,我拿现金,你拿股份。姐,我其实一直想问你,爸妈给你的安柔医疗的股份呢?”
夏白朵停止挣扎,呆滞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忽然疯疯癫癫的笑起来,“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随你。”
我松开她,看着她跌坐在沙发上,“我回学校了。”
“你找你的小室友?”
“是。”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夏白朵忽然跳起来,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随着清脆的声响,我感到口腔里漫出粘稠的血腥味。
夏白朵愣了一秒,冲过来抱住我呜呜的哭起来,她捧住我的脸,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我摇摇头,”没关系的,姐,真的没关系。可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了,我听说姐夫在外面孩子都有了,离婚吧,好吗?”
“不!”夏白朵看着我,恶狠狠地说:“只要我不离婚,我就永远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谁也别想抢走他,谁也没有我爱他。”
“可是他不爱你,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有本事他去法院起诉离婚,只要他丢得起这个人。”
夏白朵因为竭力嘶叫出了点薄汗,粉底和眼影被晕得更开。
我的姐姐,曾经那个素面朝天的医学院学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爱情吗?
爱情真的有这种魔力吗?
我不懂,也不想懂。
我转身离开,经过保姆间的时候我敲了敲门,说:“麻烦你们照顾好我姐姐。”
话音未落,我就被一只银制的烟灰缸狠狠砸在了后背上。
夏白朵嘶吼着喊了一句:“不许去。”
我被砸得踉跄了一下,烟灰缸掉在地上,滚动着发出一串剧烈的声响。
夏白朵被这一响又惊回一点神志,她虚浮的朝我走来,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抬手阻止了她,“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说完这一句,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我不想让夏白朵看见,大步离开。
除夕之夜,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雪停了,路灯孤零零的,灯光也孤零零的。
我踩在雪上,发出吱噶吱噶的声响,周遭清寂一片,我被这吱噶声扰得心像猫抓一般的难受。
寒冷和疲累袭击着我的身体和意志,走了许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有点抖,翻了两遍通讯录,终于拨出那个电话。
大麻很快就送到我手上了。
我收进口袋里,手指攥着,低头穿过商业街,走到一片热闹的居民区。
千家万户的灯光交织成漂亮的昏黄,连同欢声笑语,排山倒海一般朝我砸来。
我突然感到恐慌,于是开始奋力奔跑,最后终于跑不动了,在路边发现一辆出租车,司机正蹲在旁边吃干硬的方便面,就着保温杯里已经凉掉的水。
我拿出手机,给师傅转了一千,让他送我去学校。
师傅先是吓住了,确定我不是神经病后,问:“大过年的不在家,和父母闹别扭啦?我就收你个路费,剩下的一会还你。”
我把头贴在窗户上,说:“不用。”
到了学校,宿舍又黑又冷,谢天谢地,言思隐还没有回来。
我连空调都没开,只身走进卫生间里,背后的伤像烙铁一样贴紧我的皮肤发着烫。
我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那点东西。
云雾之间,意识沉沦,愉悦而漂浮。
我靠着墙壁滑下身体,脑袋垂向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言思隐的声音。
她蹲在我面前,单手托住我的下巴:“夏天天。”
我睁开眼,看到她惊怒的容颜。
真美。
她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你抽大麻啊,夏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