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章十四:远隔时光(1 / 2)
六位至强者已经择路而逃,但仍然还有一大群人不曾离去。
每个人都在拼命争夺,但也许并不都是为了同一个理由。
风明扬好像看到其中有人抢夺道种的时候眼含热泪。
他紧紧靠着青君这个方向,但是时光无情隔绝,他既不能到来,面容也看不真切。
他是谁?他来自哪里?
是宇宙的另一端,还是时光长河的上下游?
没人知道。
那个人抹了把泪,就继续加入了争抢的人群。
青君心有所感地瞟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么一群人鱼龙混杂,只要有实力的人抓住机会都能掺一脚。
既然没办法区分辨别,青君也就不再多虑。
哪怕他有自己的猜想。
但是他不能再猜,不能再看。
他必须坚强、冰冷、凝固。
这是在战争,而且他必须打赢!
他不能软弱,不能退步,不能换气!
崩溃的至痛没有折倒青君,但是在那一刻,他的心灵被真实地狠狠一戳,满满当当!
而在另一片时空中,一个疯狂的身影孤独而立,在四周上下横跳起来。
他那奇怪的舞蹈无人可以理解,向着左右横冲直撞,却又会在某一瞬戛然而止住急速的身形。
他双手挥舞,仿佛在道士抡圆,又仿佛像猴子摘桃,令人瞠目结舌的同时滑稽至极。
啼笑皆非。
他究竟在干什么?
而他似乎还一边跳着,一边愤怒着,一边流泪着。
那愤怒的表情令人惶恐,流泪的表情却又令人心疼。
但是没人愿意靠近这样的疯子,呆子,痴子。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孤独时光中,他仿佛那迷失了路的孩子,生硬地想要在这片虚空中撞出回家的岔路来。
可惜他好像无功而返,因为在他脸上交织的神情中从来没有出现一次欢喜。
或悲或怒,这两个极端的表情反复交替,似乎日月轮转般规律,又似混沌未分般无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形越来越慢,越来越拖沓,脸上也不再有愤怒,而只有失望伴着的浓浓悲伤。
如果你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也许能够看得出来他还是个孩子。
可他却好像已经经历过了太多东西,那种悲伤的神情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比拟,没有任何修辞可以形容。
这不是一个孩子应有的神色,不同于得不到糖果,吃不到想吃的东西,玩不到想玩的东西,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的那种神情。
那其中包含了太多东西,无数的情绪在其中沉浮,那些是过往,是经历,是他的一切。
他的脸颊染血,浑身仿佛破烂的麻布口袋,但他的双手有力,紧紧攥着,似乎把握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指甲镶嵌入血肉里,青筋迸裂在皮肤上。
尽管就是这样,他还牢牢地握手成拳,仿佛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在里面。
其实如果扒拉开来一看,什么也没有。
只有空气,只有虚无。
但那种浸透在骨子里的伤感可真令人难以接受啊,像是连绵的阴雨季节时钻进骨子里的寒冷。
最后的最后,跳累了的他跪伏在地上,身体不住地痉挛,时紧时舒地抖动,仿佛经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惩罚般。
他的头颅深埋在土壤里,胸膛被双腿所夹紧。
无声。
他是在抽泣还是在沉默?
那里面应该很暗吧。
他经历了什么,是迷路回不了家,还是失去了什么亲人?
他还好吗?
无人知晓。
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人在乎他,熙攘的人群自动分开一个缺口避开他。
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和包容,否则所谓人流,会毫不留情地撞开阻挡住自己的障碍,毫无保留地吞噬前路上的一切。
恍惚地,似乎有个人想要拍拍他,将他的身体扶起,捋一捋他的长发,揉一揉他的脸颊。
可是那个人像背叛了什么严重的约定似的,一阵轻柔的风吹过,它便被轻描淡写地刮散成沙子,归于沙海,没有半点曾经出现过的痕迹,只有逐渐模糊的记忆作不可靠的支撑。
而有风一刮,那些人群像是被它所牵连似的,也一齐化为虚无,干净地仿佛不曾出现过。
最后是极致的安静,风已刮过,再无声息。
但这又哪里是什么同情和怜悯,这种压抑的死寂,毫无生机的宁静何尝不是对这个悲伤的人更加严重的惩罚呢?
被世界所遗忘,所孤立。
有时候,连嘈杂都是一种奢侈。
难以言喻的窒息。
也许他需要打破这个环境。
可打破这种安静本身就需要莫大的勇气,而一个迷失者哪里来的什么勇气呢?
这么想的话,仿佛寂静的周遭、无声的天地都在嘲讽他。
可事实又岂是如此,无情的天地岂会在乎蝼蚁?
高高在上的它只会在乎、正视可以打破它的人。
一昧的哭泣、失望、颓废、愤怒、悲伤不过是最后遗留的自由罢了。
这是天道假惺惺留给人最后的一份体面,以悲伤和愤怒来遮掩自己的无能,短暂地于恍惚中逃离现实,存在于一个只有自己和情绪的世界。
对于不能改变的,赐自我以力量,然后接受;对于能够改变的,赐自我以勇气,然后改变。
在由无情力量作基,铸就的冰冷现实中,多余的情绪只不过是混淆视听的把戏罢了,看不穿的人只能永远沉沦在这无尽的现实中。
至于这个孩子,看起来,恐怕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样的货色罢了,最终等待他的不过是同流世俗与泯然于众。
三岁看老,管中窥豹,大差不离的。
如果有天意,那么它一定正在高空砸吧砸吧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哪怕他下一秒能像个男人一样抬起自己高贵的头颅,也免不了这一刻的狼狈。
这个时刻会一直存在于他的生命中,如同在喉之鲠,如芒刺背,在他有所想要改变的时候成为一道阻碍,一道心魔,然后循环成为一个难以打破的轮回圆圈。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本性难移呢,因为过往成为永恒,始终有一个不堪的自己成为兜底的存在,又成为心里难拔的硬刺。
想要改变,真的很难。
一出生就注定的东西,再经历时间又加深镌刻一次,岂是一腔热血的三分热度可以轻言改变的?
笑话。
所以干脆还是摆烂些的好,把自己打碎,和成一团烂泥,别去见识外面的世界,不要打开自己的欲望大门,就永远地烂在自己的泥沟里,等着死后被供奉上庙堂!
何其悲哉!何其可笑!
可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谁不需要争渡?
哪怕现实如此荒诞,意义不复存在!
愚蠢的争渡者也有自己的哲学!
任凭命运无情,当下的此刻永恒!
改变的通道真实地大开着,但有一个自己搅拌现实给你加倍添堵,给你设置一重又一重的艰难险阻。
假如你有所怀疑,下一次遇上,趴近点瞅好那所谓的艰难险阻,里面镌写着由你亲手刻画的“现实”两个大字,还在熠熠生辉呢!
自我劝退无数道貌岸然的表里不一者。
可哪怕如此,那个头颅埋在土壤里的孩子还仍然保持着身形不动。
狼狈得还不如一条狗。
假如有天意,他现在一定撅撅嘴走开,不再看这个可怜的家伙。
而他的腰肢随着时间不再有力,双腿愈发地颤抖,似乎已经不足以再继续支撑他的身体。
远远地,极度的疲惫感渲染成一大团云朵,侵袭上旁观者的心头,扑鼻而来的,还有浓郁的死志,阴暗地仿佛一条条鲜活的蛆虫,直往鼻孔和脑髓里钻,想要腐蚀你、占据你空洞的躯壳。
“我怎么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好暗,这个世界好暗。
我不喜欢这里,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还有要紧事去做。
我要出去,我有事要做。
我不喜欢这里,我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完。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了?心好痛。”
前路在哪里?
他觉得世界好暗,暗得看不清一切,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这种看客的观感让他恍然若失,让他无尽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