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章五:第三尊王(1 / 2)
青君的这番神态落在王权眼里,实在是最大的挑衅!
说时迟那时快,本来排查摸底完毕的青君刚刚准备转移战场,东皇山巅处的青君道阁就被一股外来的强横力量冲击的四零八落。
哪怕真实的青君道阁被斗转星移在另一片空间,也被这强横力量的主人循着蛛丝马迹硬生生叩开!
恐怖如斯!
青君的脸色第一次变幻,在他的认知里,这已经不是初登门槛的仙的力量了!
来者不善!
这是第三尊王!更强的王!
木制的门户在这样的力量冲击下顷刻间化为齑粉,而鼓荡的气势吹皱青君的道袍。
但真正的门户是他自己,岿然不动。
可他的心神恍惚了。
叩开他心神的,是伴随第三尊王的那道光,准确地说,像是命运。
倘若第三尊王没来,那么即使青君成功施展计划也依然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可他来了,却又会成为压垮青君的那一份绝对力量。
三尊王,他们全盘覆没的概率至少有九成,这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看样子,这是注定要让青君白费功夫,注定要让神州仙道路断。
这命,有点孬啊!
青君想深呼吸一口气,可是第三尊王到来的气势扰乱了这里稳定,让他无隙喘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天外天异族竟然是这样的大手笔!
三尊王,就是三尊实打实的仙!
一种无力感突然涌上心头,这仗还怎么打?
难道百年算计当真只是黄粱一梦?
灵魂深处似乎被某种情绪渗透、包裹,一根根命运的黑线缠绕住他,牵扯、撕拉,想要将那不屈的意志软化、扳折,让他臣服,让他放弃。
这是注定要我输吗?
青君本不应该如此彷徨、迷茫,可第三尊王的到来似乎勾起了青君郁积在心底的某种情绪,朦胧住青君的双眼、感知和信念。
他对自己的掌控和对这个世界的掌控越来越少,仿佛雾里看花,渐行渐远。
有一个声音在吵,好累,好累!
要不就这么算了?人生不过一场大梦。
何必执着?何必执着。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青君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这是来自灵魂另一面的号召,多么温柔,多么令人沉醉。
哪怕是幻梦一场,也恨不得就此沉睡不复醒。
但青君心田中有一团气鼓噪起来。
猛然间升腾,冲破喉咙想要一吐而快。但还不止,它不曾停留,继续向上。
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让青君感到久违,下意识地为之动容。
向上,向上,一路向上,直抵天灵,直达灵魂。
那些温柔的、旖旎的、沉醉的迷蒙细语被悉数冲散!
这是什么时候埋的意气?
青君已经说不上来是熟悉还是陌生,但真的久违了。
也许是少年游时,也许是青年名动天下时,也许是渊行悲戚时,也许是登临九天时,也许是叩问仙关时,也许是谋此棋局时,也许是往昔种种同一时。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过去的青君,在提醒他,他是东皇山青君!是无敌的代名词!
无论是命,是道,是仙,还是天下,凡他所谋,必将功成!
任何一切都改变不了他绝代的天资和他无敌的风采!
所以他绝不能屈服,哪怕命注定,也无惧!
青君动了,他浑身上下油然而生出一股世所罕见的气息,从四肢百骸中不紧不慢地流露出来,温润、纯澈,天然一种洗涤内外的舒适感觉。
起初还是较为稀薄的透白,但不多时,就愈发浓郁、浑厚起来。
这醇厚的玉白色仿佛就是青君为人的写照,善万物而不争,居善地,心善渊,柔弱而攻坚强莫之能胜。
青君原本受伤的地方一直被某种黑色的力量侵蚀,他忙着排查叛徒,实施计划,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恢复自己的状态。
如今这玉脂般近乎凝为固体的云雾不仅帮助他的身体恢复,也让他刚刚陷入赤红的双眼和昏沉的灵魂得到滋补。
“真是好手段,连我都着了道!”
反应过来的青君心中反思,天下之大,强劲的对手还是有的,没见识过的手段还是多的,要小心谨慎,前途仍不明朗!
但是青君心中无所畏惧,狭路相逢勇者胜,更何况自己的身后就是苍生黎民,就是生养自己的土地,这一切,丝毫也不能让却!
你要战那便战!
他脸庞上的神采越来越丰富,但却是那般飞扬跋扈的神态,那样不可一世的模样。
那样叛逆、那样嚣张、那样狰狞、那样癫狂!仿佛在昭示所有人真正的青君回来了!
无敌的意气裹挟住青君,让他忍不住长啸出声!
一声长啸!
动荡整个东皇!
“天地困我,大道困我,前辈困我!既如此,我东皇山青君便不尊天、不敬地、不法古,不尚鬼神、不崇仙佛,古往今来,我身唯一!”
东皇山青君和煦了数甲子的面容,突然间不可一世起来,长发冲冠,剑眉倒竖,睥睨四方,唯我独尊的霸气充斥在这阁堂之上,如水银般厚重、又极有岁月沉积的古老。
这般气息冲击到所有人的心坎中去,每个人只觉得一头洪荒猛兽来袭,撕咬自己的心田,冲击自己的神识,防无可防,阻挡不住!
便连王权和余良都觉得骇然,这种意气,是真正的无敌之心!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他究竟怎么养出这般不可一世的霸道?
“哈哈哈哈,老子心平气和地养气数甲子,而今终于得以倾泻!
就你们这群人模狗样的鼠辈,竟然挑衅我东皇山青君!
呸!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让你们上都不敢上!
如此作态,也敢窥觑神州疆土与长生大秘!
那我便代天降罚,以儆效尤!”
听着青君那不堪入耳的辱骂,神州大修终于反应过来,是异族!
而天外天异族则是怒气冲天,却也只是做做样子。
毕竟青君的气势愈发厚重,但见他身上神光流转,仿佛星河倒挂匹练悬身,气息之盛好似能开天辟地!
哪怕在这黏稠的夜色中也难掩其放光芒,于这万万里的东皇山之境好似重又升腾起一轮泱泱大日,只凭气息就已压得他们难以动弹。
无人可动!
倘若有人敢在此时稍显异常,那无人见过的如此狂暴的青君必然给他惊雷一击,教他知道青君一怒可令血海浮沉百万尸、可教日月换新天!
纵使是王,此时的青君也敢携此意气一战,而且绝不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的自取灭亡,恰恰相反,是陨星坠地,是堂堂正正的一战,是胜负难料的战斗!
如今的青君磅礴的战意无处发泄,养了这么多年的意气在厚积薄发的此刻直冲云霄,震荡天穹。
看似华丽的背后,其实青君心里明镜似的,这最璀璨的却也最难承受,是数百年付于此一瞬,是光阴、是郁气,是年华、是真我!
光阴昔何寻,空留郁满腔。
纵得重返照,真我亦不再。
那股悲壮弥漫出来,每一个有过不俗过往的人都不能不为之动容。
那是人杰的写照,是英雄的暮年,是天骄的落寞。
哪有人没有遗憾,青君这番气息的流露,不经意间调动了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情绪,哪怕是王权和余良都不曾例外。
但流星璀璨也难比亘古长青之树,身处喧嚣不见繁华,身处大世不受其乱。
而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棵伫立时光中的巨木,于生命的另一头选择爆发出炫目光彩,不是岁月磨炼下的明哲保身,而是不忘初心的回馈天下!
这本是掩埋在青君深处的结,是不可避免的落俗。
毕竟终究未成道,无人可称无垢身。或多或少,在看不见的地方,总是要有时光的印记留存。
如果不是今天这场意外,以及莫名其妙的精神恍惚,青君自己也很难做到将这份情绪真正洗礼干净。
虽然还不能比得上传说中的无垢之身,但是青君经历这般由内而外的洗涤,还是感到心思通透、五体如意,精气神浑然圆融,更加不分彼此。
虽说是极为凶险的意外,但好在能称得上是有惊无险,在度过之后,也直接给了青君更为坚定的信心和更加强劲的实力。
青君不知道有没有人敢在此时接下自己,毕竟除了那所谓的王,他确信,没有其他任何存在可以与此时的他抗衡一二。
但是直到现在,第三尊王的行动也只有之前到来的那一下,所以青君已经做好准备,收敛起这股意气。
只是意气不可留,就算收集些许,下一次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助力了。
可突然地,那一片异族藏匿的空间似乎冒出了一点缝隙,比之前更加沉寂的感觉出现在每个人身上。
下意识地,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袭上心头,似乎是一头来自深渊的狰狞巨兽,即将出笼而噬大快朵颐,而在座的各位都将是他的狩猎对象。
可每个人却只是觉得走出的那个异族似乎平平无奇,不过一苍朽老者罢了,灰色的枯槁长发、布满皱纹的低沉面旁和深黑色的破烂衣袍。
若非他的双眼中还能有一点光采,别人一定会猜测,他是否是刚从坟墓中诈尸而出?
但青君知道,这个层次的高手实在不能从外表来评判。
恰恰相反,这个老者在他看来深不见底。
相比较之前略微碰过手的两尊王,这位王可能已经在这个境界浸淫了无数岁月。
不见他开口,不见任何人开口,可是四面八方都响起了三个音节,听不真切,却有种不明觉厉的荒诞感。
“李长河。”
这种声音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呢喃,一点也不轻灵,反而很像金属声带摩擦的嘎吱声。
简单的一次无形碰撞,青君却直接有了一种被人极力洞穿的错觉。
但来不及多想,便看到自我介绍名为“李长河”的老者,干枯的嘴唇上下开合,继续说道: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不愧是神州百代最风华绝代的英才!倒是我”
李长河先是念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接着又以一种高屋建瓯的语气,点评后辈似的对青君做出了肯定,最后那三个字更是彻底的没头没尾。
但不待反应,那“英才”二字落下,就仿佛一子定音的收官之手从天而降,轻描淡写地遮盖住羊脂色的意气海,不可阻挡地打破了青君威压所形成的无上领域。
可青君眸中,毫无畏惧,怒极喜泣。
“狗娘养的天外天,终于有个出头鸟敢露面了,那今天便连着陈年旧账一起算!来战!”
言罢,青君便向前急掠,一个箭步窜出之后便很难再捕捉他的身形。
一言不合何须再言?青君正好趁着意气凝结化形直接展开了碰撞。
他在高速下的力量愈发狂暴,若非青君道阁有他的力量加持而能稳固,此时恐怕都要掀翻掉外面的整座东皇山。
可李长河却动也不动,哪怕青君近到他十步以内,也是丝毫不慌,那枯涩的眼睛和干瘪的身形,是如此的渺小。
近了,愈发近了。
五步、三步、一步,这般接近的距离,莫说是弹指一挥间,哪怕是眨了个眼睛也是远远跟不上他的速度。
但是老者还是没动!
最后一步之内,李长河的衣袍突然鼓胀,似乎衣服下面隐藏的庞然大物终于苏醒。
等到半步的时候,李长河的衣袖施施然地抬起,仿佛水流一样,看着缓慢其实速度极快,就这么与青君冲击的身形撞到了一起。
轰!
第一次的碰撞爆发出了金石般的铿锵之声,如黄钟大吕般震荡,敲击在每个人的耳膜上、灵魂上。
这果然不是一场以卵击石的下等把戏,而是彗星撼地的技术好活!
个别弱一些的在这种力量层次面前实在渺小得不够看,细小的毛孔中缓缓渗出血液。
这样的力量层次,超然脱俗,已经不是旁观的大修能够理解的。
一招一式之间,四海翻腾水云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整个东皇山都在为之倾倒,那外界阴阳对立的局势仿佛都要被震散!
这一切,不就是世人所苦苦追寻的仙吗?
青君表面不动声色,仍然不屑一顾地嘲讽道:“莫非只有如此?不过尔尔!”
可其实他的内里却已经吃了不大不小的暗亏。
若非玉脂色的意气护体,一些重要的经脉在这种剧烈的碰撞震荡下只是轻微受伤,后果也许还要再严重几分。
这般层次的碰撞对于青君来说稍微有些勉强,而且更可怕的是,他并不清楚对面的那位枯槁老者究竟出了几分力。
可他宁输人阵也不能输嘴阵。
他勾起的嘴角一如当年那般,充满了对于天下“英雄”的鄙夷与讽刺,在这背后满满的是他的自信与骄傲。
当今天下形势,一言以蔽之,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这是绝对的自信,同境界无敌!
同年岁无敌!
同时光无敌!
无论如何,就是比你强。
而那些所谓的老家伙,也不过是欺他年少。
呵,不过是一群多活了些年岁到狗身上去的货色!
青君不管不顾自己的伤势,继续前冲,哪怕在碰撞中自己产生了些许伤势。
可同样的,尽管对方看起来很是轻松,也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
唯有对自己狠,才能在力量未知的碰撞中赢得一线生机。
他的势头毫不减慢,就好像一个猛扎潜入了深海,反而有了更广阔的的空间,供他驰骋。
果然,青君愈演愈烈,一连串的音爆恍惚了周围人的耳朵,其中的间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在旁观者看来几十丈的距离在最后几步已经快得好似消失,只留下一连串的光影在继续浮动,然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而李长河也不做什么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是屈膝、架肘,然后从干瘪的肉身中榨出磅礴的力量来回应青君,证明这场碰撞不是儿戏。
砰。
众人的精神好似恍惚了那么一下。
远比之前还要浩大的声音传来,可是只刚起来一个细小的念头,就被很快掐断,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接着是沉默,是绝对的寂静。
青君道阁这硕大的空间里明明还亮灿灿的,可旁观者的双眼上、耳朵里都仿佛遮上了一层黑色幕布,什么也看不见,并且不约而同地渗出了一点血。
这是因为冲击的力量太强,直接蒙蔽了各种感觉。
此时正在冲击中心的青君绝对不好受,这第三尊王的实力瞬间拔高了一倍有余。
而且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模样,恐怕他仍然留有余力。
尽管青君肉体深处源源不断地冒出生机,滋补他的伤口,可是那纯黑色的力量与之前留下的暗伤同根同源,讲究一个“至纯至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