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1）

晚饭时间，钟姨带来了一个让兰潇阴霾许久的心终于放晴的人，兰湘看见姐姐，也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怀里，两姐妹开心的相拥，继而手拉手坐上饭桌，上下打量了许久兰潇说：“还专程把你接到这里，老夫人有心了。”兰湘纯净的眼神看了看钟姨才说：“不是啊，管家说是公爷的意思，不是老夫人。”兰湘的话无意中让饭桌上的气氛停滞了，钟姨侧目打量了一下兰潇的反应，并没有说话，兰潇准备给兰湘夹菜的筷子滞在空中，兰湘则是不解的看着大家的反应，秋眉见状，上前给桌上的几人添了热茶，又指了指兰湘面前的一道素炒什锦说：“二小姐喜欢这道菜吗？这是老夫人指派的厨子的拿手菜呢，老夫人还让奴婢转达，说是要多多照顾二小姐的口味，多做甜食，不知二小姐可喜欢甜点，刘嬷嬷做甜品也是一绝呢。”秋眉的出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兰湘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兰潇也恢复淡然自顾自的吃饭。

晚饭后，兰潇独子一人来到花园，她绕着整个小院子走了一圈，最后停足在这里，这里虽然小，但是真的很让她满意，眼下兰湘也在这里，恍惚间总会让她想起曾经在卿府的日子，不过这里除了兰湘，其他的每一个人都能瞬间把她拉回现实，后门那里乔装打扮，来回巡视的人应该是晏伯渔的人，兰潇微微睨了他们一眼就离开了。其实走一圈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这里有派人蹲守，是保护也好，是监视也罢，确定了这件事，兰潇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打算。

腊月的寒夜寒意更甚，月上中天，可见明天晨霜应该很大，兰潇紧了紧身上的外衫，抬袖扫了扫石凳上的灰尘才坐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小腿，身后响起兰湘的声音：“姐姐。”兰潇回头，兰湘递来一个绣着兰花的香囊说：“这是你离开鹤鸣馆时想给你的，但那时没有做好。”兰潇接过香囊，缓缓的抚过兰花精致的纹路，看着精致细密的针脚，栩栩如生的兰花仿似开在眼前，她含笑却又有点惭愧的看向兰湘说：“是姐姐失职，没能教你女工，不过姐姐自己也不擅长，但是你这个香囊做的真好。现在你的女工，姐姐是拍马难及了。”被夸了的兰湘也有点不好意思，她在另一边坐下来，理了理鬓边的发丝，脸色收敛了羞涩，颇有点悲凉的说：“我知道姐姐做的事我帮不上忙，我唯一能帮上忙的大概就是别让你操心吧，但是就算这点，我也做不到。”兰潇听见这话心疼的拉住兰湘的手说：“你在说什么呢？当然不是啊，姐姐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有一天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兰湘抬眸看着兰潇说：“离开这里？一旦成为辰国公侧夫人，还可能离开这里吗？”兰潇微怔，兰湘继续说：“姐姐，是不是奴籍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我们离开这里，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总比你被困在高门大院要强吧，你不愿意这样的，我更不愿意你为了我委屈你自己。”兰潇淡笑着，尽量放柔声音说：“可是倘若我们一直是奴籍，我们就走不远，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就摆脱不了这一切。”虽然在笑，神情却难掩哀戚，兰潇说：“你成了辰国公侧夫人，就必然会脱籍，为了颜面，辰国公也不会允许自己妾室的妹妹是奴籍艺伎，看起来好像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可是你的自由呢？你的尊严呢？从今以后你都要仰人鼻息，姐姐，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啊。而且，就算脱了奴籍又如何，我们都变不回曾经的尚书府大小姐和二小姐了。”兰湘话音刚落，兰潇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心里仿佛有一颗炸雷毫无预警的炸响，一时间惊得她手足无措。

“你说什么？”兰潇不敢相信，兰湘什么时候竟然恢复了记忆，她不是一直待在避暑别院吗？没有晏伯渔的意思她接触不到其他人晏伯渔？是晏伯渔让她见了什么人吗？兰湘双眼含水，脸上却带着盈盈笑意说：“姐姐，是翰书，我刚到别院，辰国公就带他见了我。”兰潇气急，她站起身来背对兰湘，却一时不知该做什么，甚至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害怕吓到兰湘。“姐姐。”兰湘的声声呼唤，却好像一根针一下一下的戳在兰潇心上。她想方设法不让兰湘重新回忆起那些噩梦般的过去，因为她不能确定，兰湘是否能接受，如果不能接受她又该怎么办，曾经她以为兰湘是幸运的，她不需要面对不堪的曾经，她是羡慕的，她也愿意为了兰湘能诀别过去做一切努力，可现在，她所有的付出都付之东流。

兰湘也站起身来，她慢走两步靠近兰潇，小心翼翼的握住兰潇的手说：“姐姐你不要生气，我明白你这些年独自一人承担的辛苦，也明白你对我的保护，可是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柔弱，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助力，我也可以为我们的未来做点什么。”兰潇转身看着兰湘，她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能坚强的再她面前说出这样安慰的话。

“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再像七年前那样承受失去的痛苦，你不明白奴籍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我来告诉你，意味着终其一生我们都踏不出鹤鸣馆的地界，我们只能在无数个鹤鸣馆之间游荡，我们不能拥有自己的家，这一辈子我们都要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要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我们同样会失去自由和尊严。”兰潇把着兰湘的肩膀，伏低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我拼尽全力拉我们出泥潭，只为广阔天地，你我能不再身似浮萍，如果如果有朝一日，你有了钟意之人，你的身份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兰潇说完，兰湘反握住她的手说：“我明白的，姐姐，我都明白的，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以前我是不知道，所以理所当然的享受你为我挡住一切风雨，现在我知道了，我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让你一个人呢。”兰湘抬手抱住兰潇，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这些年她一直都不知道姐姐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姐姐为她的谋算，她享尽了姐姐独自前行带来的好处，如今却在质问奴籍有何不好。

“前些日子，我去了爹娘的坟前，也跟她们道了歉，姐姐，这些年我享受你给我的平静太久了，可是我不愿一直躲在你的身后，我想要站在你的身边，我也可以为你遮风挡雨，我想成为你的依靠。”两姐妹一起握紧了那个香囊，兰潇看着眼前的兰湘，七年前那个疯狂的雨夜不期然闯进脑海，那场模糊天地的大雨，那间破庙，那个满身酒气的男人，那双压在自己身上的手，那支染血的烛台，一个一个，狠狠刺激着兰潇的神经，她幽幽闭上双眼，是啊，曾经她认为不让兰湘知道真相就不会让她卷入其中，就是在保护她，可是她忘记了，一旦她和晏伯渔的人生再次交叉，兰湘又怎么躲得过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