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风波:第六话(1 / 2)
地底湿冷,腐臭气息更是浓郁不堪,还有漏水不时滴落,扬起微小的水花,更甚的,一些凹深地区已然成了湖泊,不过水质并不新鲜,总有股死气缠绕。此处地形嵬崿多变,石道上多悬有石钟乳,样貌诡异,甚至还有点扭曲,古怪得很。
自从传送而来,云音,也辨不得具体方位,只得如此走下去,一路上均是这般地形,绕人腿脚,不少人都哀怨叫喊,说累,要求歇一歇。可其他人以云音为首都充耳不闻,不予理会,这里幽秘,就连云音都无法确定其位置,很可能暗藏凶险。在这关头,云音绝不会松口,毕竟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大家小心一些,这儿尸气很浓郁,应该有什么血食者出没。”石荣警示后方一行人做好准备,已备应变。几名凝源期弟子跟在云音等人身后,手持照明灵珠,不时晃绕,查探四周,为其余宗派众人探望。在这里,无论实力高低,他们都很谨慎,唯恐出错。“噔噔…”脚步声在石道四壁回荡,嘹亮无比。又走了一阵子,“尸气怎么越来越…”石荣尚未说完,随即惨叫声在队伍中蔓延开来,几道黑影疾风般闪过,不留余迹,“咣……”先前照明的弟子及周围几人相继倒地,灵珠灭掉,石道一下子漆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全员立即戒备,没有人去关注倒下的弟子,不用想也知道,他们都死了。“那…那是什么东西?”一个被吓傻的弟子颤声发问,“嗖!”厉声传来,那弟子又是陨命在此。这会儿,没人敢再出声了,提防着附近,同时开始备法。
“无死无生,死中有生,生中有死,看来,这是劫数。”褚方陵有些恍然大悟,没想到参悟人身宝体,观摩己身,却有如此发现,褚方陵实在慨然不已。“原来,至阳、清虚两穴即似为祸,又实是福荫呐。当初只认为是这里堵塞绝了我的道途,但如今才明白,我至今仍未身死,全属仰仗它们了。”汇灵之门堵塞,不可汇于丹田,这本是断道,是死路。但其长年被丹田释放出的力量滋养,内部灵气生机却是圆满,而此两处与紫府却畅通无阻,本应被通体吸收的庞大灵气却只能被迫供养紫府元神。褚方陵身为凡人,根本不会知道;外人,除非攫取出元神一辨才行,可凡人元神关乎命门,贸然取出与本体断了联系,就无法再接以承载。一般若是没了灵力滋养,元神不会活多久,除非元神自造体魄,才能活下去。
通常情况下,修士修炼到元丹期才能依靠元丹重塑肉身,凡人一点希望都没有。只有元神强度达到要求,才能成事。修炼注重元神,元神若是足以强大,凡人也会晋升为修士。褚方陵现下的问题就出在,他的两穴处对应的气门不通畅,元神虽已晋阶,但肉身依旧只是凡胎,吸纳不了灵气,自然,也就施展不出法术了,所以他还不算名修士。
如此一来,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这儿无边的死寂中暗含生机,就像我破碎的元神中仍有生机气,二者结构相符,看来能到这里也绝非偶然了。不过说到底,这究竟是哪…算了,先不想这些了,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出去呢?”
葬地石道,“哗”寂静中狂声四起,铺天盖地,像是一头巨凶振翅而来。潜藏在暗中的生物似乎是听到了某种召唤,性情暴动起来,黢黑的石道中,一双双赤红的双眸伴随着无尽的杀意,突兀间闪现,残忍而又凶戾。“准备结法阵。”顷刻间,诸修士脚下晶莹的铭文闪烁,以几位强者为阵心,一片片大阵相继连接,最终,法阵成,所有人都被包裹进去。与此刹那间,攻击也如期而至,裹挟着暴乱的灵气,倾泻而来,不过都被大阵阻挠化解。“是噙血蝠。”一位阵法边缘的长老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叹道。其他人听后,恐惧煞时涌上心头,云音也显得有些吃惊。
噙血蝠,地底之王,一般都为群居,由一头老蝠领导,专喜血食,实力强横,无所不惧其者。现如今,一头庞然大物气势汹汹地向这队人马靠近,相应,无数蝠兵攻势也愈加凶猛。“不好,法阵快撑不住了。”几名凌渊后期的老者一起惊悚的喊到,说明了情况的危急。果然,没多久,法阵突兀一下被攻破,蝠潮鱼贯而入,扑腾着厉翅,蹿进队伍中。
顿时,几大长老级人物都相继施展护体宝术。狻猊、睚眦、獬豸、蛊雕等异兽法相层出不穷,大放异彩,变幻无穷,在战场间翱翔奔腾,与敌厮杀。仅是几个呼吸之间,烟霏云敛,霞光万丈,石道亮彻。一众高手开始歃血拼杀,噙血蝠一时之间死伤无数,连连喋血,尸体不断横飞出去,光亮的条件对它们的夜袭十分不利,可是迫于老蝠的命令,它们只好硬着头皮展开死战。云音对这些元丹期、聆音期甚至凝源期的噙血蝠丝毫都不在意,只是命两名辅从顺便去消灭一些,帮忙减轻其他人的负担。她自己所关心的,是那头老蝠……
此际褚方陵有那些主意,他故意将元神碎片核心的能量开始引向碎片通体,希冀点燃其中的活性物质。不负褚方陵之所望,沿着脉络,一点点的元神体被激活,没用多久,一半元神体已腾烧起火舌,炽热而又汹涌,似真龙翻滚。褚方陵知道,那一团团火焰,就是火种--元神孕育的起始。“快了,就要成功了。”褚方陵感受着元神体一点又一点的复苏,有些兴奋,但更多的是惊惶不定。他很紧张,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早先他就预测了元神到此的种种原因,其中,他更为相信的是元神体与此界契合,才致其元神到这里来。“既然本质差不多,那改变一下结构,是不是就应该能离开这里了。”他笃定,如此一定能顺利走脱,他是自信的,有底气的。不过,现在确实有点麻烦出现了。火焰蔓延到元神体十之七八,便不再继续扩张,而是滞留了下来。其实,褚方陵大致可以猜到是哪里出的问题,不过一探后却发现,不仅仅是至阳、清虚两处黯淡无光,就连紫府也未曾燃起。
看到这样的结果,他此时有些神伤、心悸,脑内开始胡思乱想,生死的念头交错萦绕,他害怕死亡,更害怕如此不明不白的陨命,那是可怖的。“我要活着,我要活着……我,不能死。”他偏激之中透露着疯癫,与之前的天真乐观大相径庭,那些他曾经认为自身不惧,足以战胜的一件件疯魔之事,开始无限放大,涌进他灵魂深处,记忆、仇怨、悲悯……浮上心头,想不清楚,究不明白,褚方陵第一次深深的畏惧了,彻彻底底的巨服了。
他深深陷入溯洄的漩涡中……
栾川,临泉。
清溪潺潺,顺着山涧石壁淌向太阳的终点,梧桐摇曳,媆叶翩跹幻舞,之后漫入水溪,携清芬去远方。天亲赐一处福泽庇佑之地,外隔广林,拒世纷扰,自成清净。居民依山傍水,筑起城郭,与自然相依,从不恶意攫取什么。
山涧之边总有各户子女在此游嬉或是勤作,那里有不少梧桐,临了秋,不少女子就会来采集新鲜的落叶,去制作一些防冬的被褥什么的,已备寒冬。
“欣瑶,你又胡闹。”一段甜美的芳音划破沉静,显出生气。
“嘿,安岳,别生气嘛。哟,你又在捡桐叶呐。”那名字叫作欣瑶的一位粗衣女子打趣道,她赤脚立于溪流中,手边还残余着水渍。
“嗯。”一个身席襦裙薄纱的女子半蹲在溪边,挑拣着地表浮叶,精心装于腿脚边的竹筐中,细腻辨去,她面容姣好,不矜不伐,恬静清纯。
她抖擞一下衣襟上轻浮的水珠,又拧了拧已浸湿的地方,全程举措灵活优雅,一点也不笨拙。
差不多快烘干后,她像看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般注视着溪中的欣瑶,目光中无一丝愤意。“别闹了,快采叶吧。不然天都快黑了”她温婉一笑,嘱咐着溪中女孩,随即又蹲下身子继续收采桐叶。
辗转一天,很快就近了黄昏,两名少女背着竹筐,有说有笑,沿着小径,向山脚下的县城走去。
“嗬,安岳,真有你的,短短一天下来采了这么多,把筐子都挤满了。”欣瑶悻悻感叹道,又回头望了望自己不满半筐的收获。“还不是你贪玩。”
“诶,安岳,你的蝶簪跑哪儿去了?”欣瑶有点惊讶,发现她起早还戴着的一支银簪没了去向,故此发问。
安岳以为欣瑶又故意兴事,无奈一笑,并没有当真。欣瑶看到安岳如此,便以为她收起了,而后没再多问。
直到安岳回到安府,才意外发簪子不见了。
安岳立时如火中烧,不在平静淑雅,思绪一番后,她顾不得其他,径直跑出安府,顺之前走过的路径探查而去,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临泉为通商枢纽,贸易繁荣,这里只负责商物中转,并不主制造,可是有利的地形却让此处繁荣起来,春夏之季更甚。不断的商业变革,各式各样的贸易体系终于融合,造就了临泉通商的基础。同时,五大世家在此诞生,但这仅仅只是表象,多数人都明白,此中,王、章、韩、肃、安五家实则是靖渊五位庞大势力的分支末梢,而安家即为望阳腾安家的分支。要说到这五大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相传他们自两百年前便存在,任王权更替,都无法损其之一厘一毫。就近些来说,前朝蓓廷帝国更转到靖渊王朝,于他们而言,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就这些,足以证明其底蕴之恐怖。
安岳,就是安家嫡出之女,未来的安家家主,虽然安家只是一介分支家族,可经济上依旧雄厚,丢一只银簪对安家这种大世家只能说是拔之一毛,见怪不怪的。但这次,她的表现完全颠覆了她的身份,她很惶恐,心中开始忐忑不安。
其实安家任何人都知道,安岳每日都佩戴一只银凤蝶簪子,从不离身的。那东西对她有着非凡的意义,任什么丢了也不可丢它,因为,那只银簪是她母亲亲手交给她的唯一遗物,她深知,那曾是父母的定情信物,是她母亲一辈子生命绽放最为耀眼之时光的见证。更是……
安岳脸庞有些涨红。此时她想起了一些旧事,既有焦虑,也有娇羞,她不愿想起母亲曾告诉她的一些话。
寻寻觅觅之时,已皓月登空,星河斗转,夜幕慢慢降临,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浓浓迷雾。安岳终于登上采叶的那片山涧,她弓下身子仔细寻找,不漏过丝毫有可能的地方。到后来完全蹲下,借着月之银辉,她勉强可以看清地面,但效率却慢得不轻。她没有一丝放弃的心理,仍旧不吱不吭的挑拨着满地残叶,不留余力地寻找银簪。几个时辰后,她俏白的脸庞上沾染了尘土,看起来有点滑稽。
又是数个时辰后,她已将整片她今早曾运动过的地方寻遍,就是溪流中也不曾忽视,但结果不尽人意,她还是没能找到。
“唔——”她哽咽着,伏手抱膝坐在地上,可以说,她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熏风徐徐吹过,动摇了生长在这里的梧桐树叶,一切生灵都平息了,唯有澹月清辉映照之下那孑然一身的缩影……
夜总是那般宁静,没有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