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向生而亡(1 / 2)
名为欢糖的舞台上,贺尔零穷尽心力,策划了一场虚构的演出。
可是他并没有彻底抹掉镇民们的记忆,根除谎言被戳穿的可能。
只是借助设在这里的各类灵术,杜撰虚假的记忆,左右他们的思想。
此外的全部精力,都花在了“建设”欢糖上,利用刻意营造的美好氛围,达到以假乱真的结果,让村民们自然而然地忘记自己已死的事实,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
这座虚构乐园里的一切,都是贺尔零按照记忆中的故土模样打造出来的。
衣食住行、风俗习气,各种各样,只要记忆中的故乡有的,瞎了眼的男人全都一五一十地利用灵术重现在此,意欲借此获取怀念了一生的童年生活。
虽然身处于虚构的乐园之中,但贺尔零并没有全力压制镇民们的主观能动性。
在没有动摇欢糖镇根本的情况下,尽量让他们的所思所想、所见所闻,达到靠近百分百的真实感。
例如开着各种门面的人、担当各种角色的人,都得避免与现实脱钩。
贺尔零第二次从人间城逃跑的时候,他的叔叔勾得拦住了他。
勾得说:“不要再逃了,我知道你想去哪里,你要去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你也找不到跟那里一样的地方的。”
贺尔零红着眼睛,疯狂摇头。
勾得知道侄儿明白自己永远也无法抵达的地方是哪里,可他还是忍不住喋喋不休地劝诫侄儿学会放下执念。
年迈的剑翁对侄儿说,他真正想去的,是自己再也无法回去的童年生活。
这个世界上,不只他一人想回到自己的童年,回到那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
只是大家都长大了,不能任性地原地踏步,只能咬紧牙关继续走下去。
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有很多东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无论如何也留不住。
童年是这样、时间是这样、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这样。
咬紧牙关继续向前的人,不仅仅是因为成熟了长大了,更是他们知道,与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最后被现实冰冷的链子捆着,强行拖着往前移动,一步一步,拖进生活之中,倒不如体面地迈出步伐。
我们谁都逃离不了生活的囚笼。
童年的无忧无虑只是赊下的欢乐,当赊下的欢乐挥霍一空时,童年宣告破产,我们不得不摆脱未成年者的角色,奔赴生活,遍尝冷暖,还清当初赊下的账。
真正的勇者,是在认清生活的面目以后,依旧愿意直视生活,并且热爱生活。
可是,这个刺瞎了自己的眼睛的人始终不愿意迈出自己的步伐,不愿意认可这个亦敌亦友的存在。
无所适从,痛苦地挣扎着……
他不愿意与生活和平共处,成为一名悲哀的未成年者,无时无刻都在怀念着无忧无虑的孩童生活,对抗在他眼中丑陋污浊的世俗生活,拒绝讲究人情世故。
他与生活为敌,发自内心地排斥与厌恶生活,生活也毫不留情地予以反击。
这个始终无法适应世俗规矩、厌恶人情世故的人最终沦为一个异类。
走到哪儿,都有人把他当成一个怪胎,或嘲笑,或鄙夷,或厌恶!
他像一个被放逐的人,被他所厌恶的世俗排斥,只能逃离人群,逃离生活,承受着病入膏肓的孤独。
在欢糖,有一个死鱼眼少年问贺尔零,既然想要建造一座欢乐无忧的乐园,为何又要牺牲人命为代价。
他没有正面回答。
在贺尔零心中,从来没有所谓的善恶正邪,只有讨厌与不讨厌。
他唯一喜欢的东西,便是他永远在怀念的童年生活,为了重现这样美好的童年生活,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他在自己建造的虚构乐园里生活,同时也在思考,这座乐园里的快乐,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