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白山黑水孽龙出世 联金灭辽阉臣失机（1 / 2）
《念奴娇》：
天丁震怒，掀翻银海，散乱珠箔。六出奇花飞滚滚，平填了、
山中丘壑。皓虎颠狂，素麟猖獗，掣断珍珠索。玉龙酣战，
鳞甲满天飘落。
谁念万里关山，征夫僵立，缟带占旗脚。色映戈矛，光摇剑
戟，杀气横戎幕。貔虎豪雄，偏裨英勇，共与谈兵略。须拼
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这一首咏雪词，乃金国第四个皇帝完颜亮所作。该词气势磅礴，意向逼真，道尽北国雪景。非单纯写景也，实借景抒情，以吐胸中豪气，东北风光、人物如此。闲话表过，言归正传。
话说那东北苦寒之地，有个金国，起于白山黑水间。古名肃慎，隋代改称靺鞨。其中有黑水靺鞨一支，东濒渤海，南接高丽，曾以兵一十五万助高丽抵抗李世民大军，甚是剽悍，后皆为大唐名将薛仁贵所败。唐开元年间归化，置黑水府。五代时，其部族在南籍属契丹者，称熟女真；在北不入契丹籍者，称生女真。生女真地拥黑龙江、长白山，此所谓出“白山黑水”间也。
其皇族始祖函普，六十余岁与弟保活里自高丽来，兄阿古乃留高丽不从，后世迁居至辽东半岛，与当地渤海人融合，称“曷苏馆部”。函普侨居按出虎水之滨完颜部落，娶完颜氏六十岁之妇而生二男一女，遂以完颜为姓，后代称“按出虎水部”。弟保活里居耶懒，后世繁衍，便称“耶懒部”。
函普一支六世传至乌古乃，耶懒部归附，为生女真部落长。乌古乃嗜酒好色，饮啖过人，时人呼为“活罗”——即食腐之乌鸦也。受辽节度使之封，善识人，以长子劾者柔和，命专务家事，次子劾里钵继其为节度使。
依女真“兄死弟继”之例，劾里钵死后依次传四弟颇剌淑、五弟盈歌——辽人呼节度使为太师，宋朝人讹呼为“扬割太师”。从父之长门一系为“内官家”之命，任大兄劾者子撒改为国相。
盈歌故世前，循例将世袭之职还于劾里钵长子乌雅束。一夜乌雅束梦中追狼，发箭屡射不中，弟阿骨打射中之。天明向部下圆梦，众人皆道：“兄不能得，而弟得之之兆也。”
当初，劾里钵于一次部落之战中，身受四创。疾重时抱次子阿骨打于膝上，抚其发道：“此儿长大，吾复何忧？”故世前召盈歌遗命：“乌雅束柔善，若办集契丹事，阿骨打能之！”后乌雅束死，阿骨打继位，即金开国皇帝金太祖完颜旻是也。
出生时有五色云气屡现东方，大若二千斛粮仓之状，辽国司天监孔致和私下道：“其下当生异人，建非常之事。天以象告，非人力所能为也。”时正宋熙宁朝，神宗皇帝用王安石变法期。
及长，生的细目虬髯、高颧隆准、鼻端如钩，静则鹰视狼顾，动则龙骧虎步。猿臂善射，一箭能超过三百二十步，部落中其九叔谩都诃最能射远，尚不及其百步远近。性沉毅果敢，胸怀大志，便有不臣辽国之心，被诸部落推为部落联盟之长，称“都勃极烈”。以“头鱼宴”得罪辽帝，复疲以岁岁“海东青”之贡，遂起兵反辽。
数战灭渤海国，并曷苏馆部之熟女真部。设“谋克猛安”军制，以三百户为一谋克，十谋克为一猛安。首战即以三千七百破辽号称二十七万大军于出河店；未几又以二万破辽军五万骑兵、步兵四十万于护步达冈。吴乞买、撒改、习不失率众劝进，不许；又得阿离合懑、蒲家奴、粘罕等劝进，遂即皇帝位。称：“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宾铁虽坚，终亦变坏，惟金不变不坏。金之色白，完颜部色尚白。”于是国号大金，改元收国，以会宁府为都，起名上京。
阿骨打称帝后，增设勃极烈位次，以作升拜宗室功臣之序、兼佐政治军之职：罢“都勃极烈”；因三弟斡带已故，遂以四弟吴乞买为储君，称“谙班勃极烈”，平时“贰国政”，皇帝出征时监国；废部落联盟国相制，称“国论勃极烈”，以大堂兄撒改为之，后又改称“国论忽鲁勃极烈”；堂叔习不失为“阿买勃极烈”，执内政；五弟斜也为“国论昃勃极烈”，主军政。未几增八叔阿离合懑为“国论乙室勃极烈”即“副相”，主外交。
撒改死后，斜也继其位，堂弟蒲家奴补斜也职。又以撒改长子粘罕为“移赉勃极烈”，为国相又副之者——女真语位居第三称“移赉”；撒改弟斡鲁“迭勃极烈”为最末。
因仰慕中原文化，金国宗室、贵族多有取汉名者：阿骨打为完颜旻、吴乞买为完颜晟、斜也为完颜杲、吾都补为完颜昂、蒲家奴为完颜昱、挞懒为完颜昌、乌野为完颜勖、斡论为完颜晏、阿思魁为完颜忠、谷神为完颜希尹等。
有一些宗族长老，或死在前，或心念旧名，守之不改；阿骨打十一弟阇母，深厌南朝繁文缛节，恨屋及乌，凡南朝文化一概拒之，又仗兄长宠爱，拒领汉名，阿骨打亦不强之。
复命宗室子侄皆以“宗”字排名，以期宗室旺盛：嫡子绳果完颜宗峻、庶长子斡本完颜宗干、二子斡离不完颜宗望、三子讹里朵完颜宗辅、四子兀朮完颜宗弼、六子讹鲁观完颜宗隽、侄谋良虎完颜宗雄、侄蒲鲁虎完颜宗磐、堂侄粘罕完颜宗翰、族侄赛里完颜宗贤……
时有童谣：“南双龙、北双龙，死死生生两对龙。草泽更有龙蛇起，天下大乱龙打龙”——南双龙者，宋之赵匡胤、赵匡义兄弟也；北双龙者，金之完颜旻、完颜晟兄弟也。
北双龙之一的完颜晟吴乞买，即金国第二个皇帝，庙号金太宗的，系阿骨打同母弟。初为盈歌养子，生得阔面重颐，力能屠虎搏熊，性诙谐机智，气量宽宏，深孚众望。
出生时一道白气冲天，直侵南方，惊动时正打坐的二仙山紫虚观罗真人，乃起坐瞭望东北方，良久叹道：“南边龙虎山方走了一百单八个魔君，今北地又生出这第二条孽龙来，天下大乱矣！”随即出关下山，收得山脚下公孙氏家大郎为徒。
辽天庆二年春，辽天祚帝耶律延禧驻跸春州，命境外生女真各酋长凡是千里以内者，依例朝觐，适逢“头鱼宴”——即辽帝春日游猎所捕第一条鱼后举办之例行盛宴。酒酣之余，天祚帝轻佻靠于殿前栏杆，命诸酋长依次起舞为乐。
独阿骨打推说不会，任旁众再三再四劝说，始终不跳。天祚帝大为扫兴，顿感失了面皮，不觉脸有怒色。时吴乞买盘腿坐于兄长身后，见辽帝脸色不豫，似欲发作；而自家阿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态，当即站起躬身道：“俺兄不会，俺与陛下舞。”说罢，便以肥硕之身做胡旋舞，大有昔日安禄山之风，唐人诗道是：“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引得耶律延禧及周围契丹众人哈哈大笑。
舞闭，见契丹人脸露轻蔑，指点为戏，女真人面有惭色，于是施一礼出宫，叫上六弟斡赛、七弟斡者、侄子谋良虎、堂侄粘罕等人，飞身上马，呼啸而去。不时众人回转，猎得狍子、马鹿、花鹿、雉、貂等堆积殿上，谋良虎更活拿得一头黑熊，独吴乞买不至。
辽帝正问间，忽殿外飞来一虎，不禁大惊失色，手中酒杯落地，习尼烈等护卫急急环护。只听“吧嗒”一声，台阶下早摔落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殿门口郎郎传来一声：“吴乞买献虎为陛下宴！”
殿上契丹众人方回过神来，喝彩不绝。耶律延禧惊魂甫定，命枢密使萧奉先捧一大碗烈酒予之，吴乞买一饮而尽。
阿骨打始终神色自若，自斟自饮，见护卫完颜娄室频频以目视之，乃徐徐起身，向辽帝告辞，率兄弟子侄躬身退出殿门，上马扬长而去。耶律延禧对萧奉先道：“此人意气豪迈，顾盼之间异于常人，当借口诛之，以绝后患！”萧奉先急以目下当怀柔诸生女真为解——此即“头鱼宴”故事也。
你道那日猎虎获熊为何如此轻松凑巧？原来自辽帝谕至，阿骨打率四弟吴乞买等与会，留三弟斡带坐镇部落，五弟斜也、希尹等辅之。吴乞买知耶律延禧贪货，历年来此地“春狩”，决不空手而回。临行时唤来堂弟挞懒，吩咐其备好前几日自己与谋良虎猎得之死虎活熊，掩车随后跟至，果然今日派上用场。至于仓促之间，猎得如许狍鹿，完颜子弟自不在话下。
宋金订“海上之盟”时，吴乞买曾任使节出使汴京，迎迓之宋室君臣见其容貌与太庙内太祖赵匡胤塑像非常相似，便心生惊奇。
及至靖康年间，便传时为金帝的完颜晟为太祖武德皇帝转世。而宋太祖之勇天下闻名，《水浒》说他：“一条杆棒等身齐，打四百座军州都姓赵。”听闻这金帝亦武勇非常，力能伏虎，更确之不疑，尽道是转世来夺太宗皇帝天下，并灭太宗子孙云。传闻不胫而走，人尽皆知。
南宋时，一夜赵构忽梦武德皇帝对其厉声道：“汝祖自摄谋，据我位久，至于天下寥落，是当还我位！”醒来信之而惧，把帝位传于太祖七世孙赵昚，此系后话，表过不提。
且说那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用完颜氏为心腹——以撒改、阿离合懑、斡本、希尹为谋主；以斡带、斜也、斡鲁、粘罕、斡离不为统帅；以娄室、银术可等为爪牙，数年间降高丽、收渤海，打得辽国几遭灭国。
这斜也、撒改、斡本、粘罕、斡离不、斡鲁、希尹、娄室、银术可、阿离合懑等皆为二十八宿降生，来辅北地双龙。那二十八宿：
角木蛟完颜杲斜也氐土貉完颜撒改
昴日鸡完颜宗干斡本奎木狼完颜宗翰粘罕
斗木獬完颜宗望斡离不壁水貐完颜宗辅讹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