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愉快的恶作剧(1 / 1)
一阵弹簧床被振动的怪响吵醒了我,“咔嚓”,一个小火笛闯进了这漆黑的宿舍,我此时侧着身子躺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眼睛微微睁开,正能看到一个人正在开门,我刚认清这个火苗的源头是个钢制打火机时,那人却不知什么时候从门缝里蹭了出去,很快房间里恢复了一片漆黑,简直令人窒息。我知道那是金龙,他从来都是向人耀武扬威过那个打火机的。(据说是他爸从一个德国大使那里赢来的。)约莫着得有1分钟过去了,金龙还是没有回来,我有点儿不安,会不会他也像我一样晕倒在了楼道里呢?但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便将头蒙在被里,对外面的声响不予理会,但没过多久,我就觉得被里氧气消耗完了,我“啊”的一小声把头又伸出来,正望见月光停滞在天花板上,仿佛时间未曾消逝过,我的整个上半身不由自主的立起来,头顶离上铺仅相差几厘米,环顾四周,却只觉自己双眼皮乱跳,肿得发痒,我轻轻穿上一了鞋,简单搭上了两件厚厚的大衣,便向门那边挪去,我的动作如此之麻利就连我己都没有意识到,出了寝室,楼道里那股常年积攒的凉气便全向我拥来了。没走几步,甚至可以说是毫无防备的,脚下突然变得滑溜溜的,我一下子被地面甩了出去,纵身摔倒在楼梯附近,这动静可不小,两边黑洞洞的楼道尽头不停地传达着有人经过这里的信息,我吓坏了,也不管是往哪儿跑,双脚不知不觉得就顺着楼梯迈向了高处,我俯身藏在扶手拐角后面,可能是由于角度的缘由,我可以看见刚才我待过的地面正水灵灵地发着光,原来是有人墩过这里,不然怎有这样多的水呢?“goodnightmrmanhattan。”一个女人推着一辆茶具车忽从我头顶上的4楼一扇正对着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我飞身换到一个花瓶后面,那女人将小车靠在楼梯口,独自下楼,没有看到我,这人一身仆人的打扮,金黄的头发,高高的鼻梁,还有……没错,蓝色大眼睛,这就是前两天那个晕倒的玛丽埃塔,就是她。一股奇怪的感觉瞬间控制了我的全身,我来儿干吗呢,金龙会在上面吗?不知不觉间我竟是离四楼这样近了,这个楼层对我来讲充满了神密感,努力回忆一下,老蒋好像连校长的名字都没有提及过,这就是更加蹊跷了。大概是连地面都湿了,也再没人经过那里,我便猫着腰一步步跨上台阶,一步步接近着这个让我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地方。
古铜色的把手被我顺势扭动了,深色的木纹大门向一边靠去,一个超大斜度的小旋转铁梯挡在了面前,我一下子望而生畏了。但令人感到意外的现是,一个闪着银光的小块金属正躺在几步远的台阶上,我上了两阶,伸手一拿,这正是金龙视如珍宝的打火机啊!我立马来了勇气和信心,看来答案就在最上面了,终于,一个新房间出现了,一方斜阳射出,门是开着的,可以看见一把扶手椅和一块绣着阿伯图案的羊毛地毯铺在油光呈亮的木地板上,壁炉应该位于我看不见的地方,但暖和的空气飘了出来,笼罩在这个房间里头,还有一面大花镜,反射着某种动物的标本(太远了,我看不真切。视线下移,却和一双巨黑的眼眸撞在了一起,金龙!他在大花镜下的一台织布机底下蹲着,双腿在有限的空间里费力的屈缩,注意到我后,他用手迅速做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然后好像在示意我向另一边看,一双大脚刚刚搭上扶手椅的椅背,随之一个小范围的光芒消失了,(他好像准备要睡觉了,我听见被子盖在身上的摩擦声。我与金龙的眼神又重视聚在一起,显然都想确定一下校长是不真的着了,一分,两分,只有火苗蹿动的声音,只有木柴被慢慢吞噬的声音,我们这才放下心来,金龙开始向我这边一步一步地蹭过来,时刻注意着扶手椅那边,然而,金龙的注意停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在椅背旁的一张办公桌面垂下来一些公文纸上,他伸长脖子把头尽量贴近那堆东西,看清上面的字,甚至想从密密麻麻摇摆不定的杂物里把它们抽出来。然这一切我都是看不见的,我只能瞅见金龙的半个身子出去了,还有一只脚虚点了起来,“金龙!金龙,你干什么呢!小史回来!”就算搜肠刮肚也没有办法了!
“喵呜——”大花镜的光彩模糊了,一块黑色搅乱了炉火的桔色反射,又是一双蓝眼眸,跟校长的是一样颜色。一只黑猫纵身跃到地毯上,它不断地叫着“喵呜,喵呜”混身下上油光水滑的毛炸起来了,前爪抓地后爪起,前身后退后身又翘起,几乎这一刻,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纸被金龙完美的拽出来,没有影响到其他东西,黑猫扑了过来,奔向金龙,奔向我,跳进了我的脑海里,激起一波黑色的涟漪……
我全身向后倾,无力的向后倒去,不抱有任何希望地抓住一处扶手,双腿离了地面,我在楼梯间里旋转,抛飞,坠进深渊,跌向楼底,金龙的钢制打火机闪着银光,寒光,还有一簇新生的火光,它燃了起来,把这片地方点火燃了,烧着了,烤焦了!我着了地,这是被扭曲了的火海!
“heisdk,don'torryabouthim”“oh,look!heisakeup!”一束强光割开了我的大脑,有风吹了进来,我死了吗?双手靠在绵软后的东西上面,而我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啊,好像有白色的物体在摆动,蹭过我的脸,用手一摸,是窗帘啊。我好似一下子回到现实了,睁开眼睛有两个外国人坐在我身边,他们看我不是像看病人而是像看犯人,我一头痛,昨晚的事情忽然记起来了,手一捂心口,那只黑猫却好像沉睡在了这里。
“好点了吗,我要问你一些事,庄谕,昨晚的事你还记得些什么?”一个外国人俯过身子去问,那股刺鼻的体味立马把我搞清醒了,我看清了那人的面孔,正是校长大人,“还记得吗?昨晚……你再回忆一下。”他又声音不小的重复了一下,我注意到另外一个外国人(应该是医生)小声提醒道:“keepquiet,sir,heshouldhavearest!”“oh,oh,ikno,ikno”他回头在医生边耳语了几下,那人就起身离开了,看样子像是去了另外一个病房。等他走后,不等校长再问,我立马答道:“校长,我什么都不记得,真的。”“不,庄谕,你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你的梦话可太不让人放心了,大洞,深渊烈火,这些都是什么意思?”他的脸扭动着,挤压着,像一块被蹂躏着的抹布,我忽然看出他面色略有差,嘴唇铁睛,发干。那人见我不肯多言,便一甩袖子踢开椅子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出口迈去,“等一下,先生!我说,说……”我屈服了,我认输了,那人哈哈大笑,又大步跨回来,再次把上半身拉到与我水平的高度。
当我说着这一切时,却故意没提金龙拿纸和黑猫的事,他一心一意地听着,面部表情时好时坏,“没了?在你摔楼梯后?”“嗯,没了,那段又真忆不起来了。”“那就对上了,庄谕,这是金龙搞的恶作剧,他先是深夜来找我谈心,后来又偷偷在我咖啡里下了药。我喝下去闹了肚子,两个人吵了起来,他趁我上厕所时又藏了起来,最后撞见你,金龙放了把火……”“用那个钢制打火机?怪不得我感到烈火的炙热呢!”在自己感到不可思议之余,校长与我握了握手,“谢谢你,庄谕,帮我调查清楚了这件事,你休息够了,就跟维克托医生说,他会送你回去,至于那个金龙,他被我辞退了,停学!你用不着担心,孩子,好好睡午觉。”他这回是真的要走了,我茫然的叫住他,好像怕永远失去什么似的,“怎么称呼您?先生?”他迟疑了下,然后说:“曼哈顿,叫我曼校也行,孩子,如果你有必要知道的话。”
茫然地躺了一个下午,我在思索着昨天在我脑海里始终索绕不去的画面,它像一个石兽一样高踞在我头顶,压得人浑身是汗。窗外分辨不出什么景致,只感觉像蒙上了一层层厚厚的,轻飘飘的滤膜,一切看着都微微泛紫,复古。只有不断袭来的晚风才使我明白这不是一幅未干的油画。空气不知不觉间又变得湿冷了,我本能的想要回学校,便摸索下床,向几个小时前曼校长消失的那个地方走去。
一推门,不想金龙就躺在离我最近的一张病床上,他此时正在跟维克托医生聊天,一见我,就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嘴脸,我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窄窄的过道,金龙的床位更像是临时推出来的,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病房更像是私人的,到处的装修证明这里是栋洋楼医院。我又与他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其间充斥着不少我对他的漠视和他对我的奚落,结果当然是令人满意的,他可以回家做他的少爷,而我则可以正常回去上学。最后,维克托医生把我带动,直到两人走出医院,金龙那天无力的阻咒才终于被抛在脑后。
这座小医院位于一条人很多的步行街,他对我很客气,扶着我进了一辆黑色轿车,车启动了,飞速地远离着起点,注视着车外的市容,这里洋楼教堂、关卡、钟塔很多,一看就是租界,时不时可以瞅见一辆辆军用卡车出入这片区域,将军们敬着礼,同洋妞们哼着曲,奔向战场,再从战场上全身而退,亮闪闪的胸章与荣耀贴满了胸膛,霸气的手枪和军刀别在腰间,威武着,神气着,挥向自己的下人,炫耀完仰天长啸,呼应着串起的彩灯,人们都在庆贺着根本不存在的节日,理所应当的拉起了横幅,竖起了星条旗,把这黑暗的长空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