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轻纱罩灯（1 / 1）

李寿永远记得那一战，自己差点断了兵器，退出江湖。有人说，李寿不愿见那女子被自己所伤，才故意输给她。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输，是因为真的打不过。

都说乱世出英雄，可一心想扬名立万的李寿却偏偏出生在太平盛世。幼时便跟着父兄习武，总想着长大了当个盖世大侠，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刚一成年，他便迫不及待地冲出家门，开始行走江湖。

父亲一直说他资质平庸，比不得师兄们，他一直觉得是父亲为了留自己在家说的谎话，父亲当年名动江湖，一手创立了青云派，母亲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两个哥哥也早已在江湖上成名，自认天赋极高又家学渊源，对于父亲的评价，他自是不信的。

初入江湖，他便闯出了名头，江湖人都尊称一声青云三少，心中不免欢喜。青年壮志，无非是为了得个名头。

这日武林大会，各路江湖人齐聚英武山，以武会友。李寿也想知道自己的真实武功水平，便从最基本的套路比起，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了下午的擂台。

多年以后，他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个画面。

连下五城，李寿有些得意，提起一口真气，也并未显露自家的武功路数，只使了一个江湖人都会的“青鸟掠湖”上了擂台。

擂台上的人腰身极细，鞋子也不算大，像是个女子，却是男装打扮，头上呆着斗笠，看不清面容。李寿抱拳，朗声道：“在下出自晋州李家，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不等李寿反应过来，那女子忽然腰身一弯，竟然直接翻到半空，调转了方向，右手并指作剑，左手使了一记手刀，径直向他袭来。

到了那时，他方知平时拆招时父兄多有相让，此时一个年轻女子使出的一记平平无奇的手刀，自己却避无可避。那手掌不算大，应是日日练功，不似寻常女子那样的柔润，却似带着千金的力道，刚劲的掌风吹得他似要睁不开眼睛。李寿顾不得再隐藏身份，右脚后退，使了一记“青云坠”，勉强稳住了身子，双手抱拳护在身前，硬是勉强接住了这记手刀。

那人却轻蔑地“哼”了一声，左手撤回，右手变掌袭来，李寿只感觉面前热浪来袭，额前的碎发几欲燃烧起来。李寿也顾不得面子，使出全身的真气全力出掌，勉强撑得一时。那女子却蓦地收回了招式。李寿真气耗损严重，一瞬间几乎都要摔倒，却还苦苦支撑。

那女子掀开斗笠两边的围布，不想里面却还带着黑色面纱，只露着一双平平无奇的眼睛。“青云山的小子，功夫不错。”

李寿一时没听出她是真的夸赞还是故意羞辱，却道：“阁下莫非是莫念大侠的高徒，一套冰火手，我却只见识了火手，很是遗憾。”

那女子眼神一凛，道：“好小子，有点见识。至于莫大侠，”她顿了顿，道：“是家父。”说完，她便转向台下众人，说道：“今日我来这武林大会上这擂台，不敢觊觎盟主之位，但只要输在我手下的，便要折剑起誓，永远退出江湖。我莫若羽出道，只为一败。”话音刚落，便转向李寿，“青云三少，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你们青云的剑法。”

虽已力竭，为了青云的脸面，李寿决定拼死一战。长剑出鞘，寒光乍现。那女子伸手从腰带中抽出兵器，却是一根银丝。众人皆是一惊，那是上古神兵玉女丝。上古神兵共有三件，使用者功力越高威力越大。这玉女丝看似柔软，实则威力巨大，若是淬毒，便更让人避无可避。

台下有人喊道：“三少小心，可能有毒！”李寿不敢大意，脚下走了一个剑诀，直盯着对面女子，道：“行走江湖，本应锄强扶弱。莫姑娘家学深厚，本该成为江湖的中流砥柱，为何执意断他人出路？”江湖中人最看重声望，若真的折剑认输，恐怕再难入江湖了。

莫若羽虽处上风却不敢轻敌，运气袭来，李寿只觉眼前一花，心下便知败了。莫若羽手中银线向他胸口袭来，却是虚招，反手抽出背后的短剑，直逼李寿咽喉。李寿定睛看去，竟是神兵断情剑。他运气抵抗，直至真气耗尽，双眼一闭，没了力气般瘫坐在地上。罢了，神兵威力无人能敌，只是输在一个年龄尚不及自己的女孩手上，不免窝囊。平心而论，即使她不用神兵，那一招火手，就已经难以招架，更何况她还没使出威力更大的冰手。一时间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是越来越觉得万念俱灰，自己十八岁刚开始行走江湖，便要在天下人面前折剑认输了。

此时忽然一人从天而降，一把撑住李寿的身体，表面为支撑之势，实为传渡真气。李寿慢慢睁开眼睛，见来人是莫念，只虚弱地叫了一声：“莫伯伯。”

莫念知已运气保住李寿心脉，便道：“我先差人将你送回青云山，小女顽劣，他日定当携女登门请罪。”又转向众人道：“小女自仗神兵之力，前来此处挑衅，是莫某人管教不严，幸得青云三少相让，才不至让小女丢了性命，日后定当严加管教小女，各路英雄请继续，莫某人先处理一下家事。”

李寿不知怎么回的青云山，一路上他不停地想该如何向父兄解释，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丢了青云的脸。

两日之间，功力恢复了五六成，再下车，最熟悉不过的山门映入眼帘，青云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