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女孩】(1 / 2)
市西谷饲区最偏僻的地段,还有一个工厂灯火通明,几个健壮的大汉正在收拾摊子,却听见大门突然被叩响。
“tnnd,凌晨了还有人买货?”其中一个大汉不爽道。他擦了擦器械臂上的血迹,转身要去开门,却被另一个同样身高马大的背头男拦住。
“小心点,你忘了上次那两个机动队的娘们怎么把你腿打断的了。”
“去nmd,那两个婊子的大肠还挂在厂里的铁钩上呢,你有兴致可以拿去玩。”大汉敲了敲自己的金属眉弓,露出一口黄牙。
“我晓得厉害,已经用摄像头扫过了,独身姑娘,看衣服像条公司的贵宾犬,肯定是个小员工。”
“这个点还敢来谷饲区,怕是刚到q市的傻白甜啊。”背头男给手下的马仔使了个眼色,伸手帮大汉打开了门闩。“乡下土妞胆子是真大。”
“别担心,哥哥们这就给她个教训,保证终生难忘!”
吱啦——
“老板,请问还有真肉吗?我父亲生病了,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拜托,拜托您匀一块。”女孩拉着大汉的手不住恳求,如蛇般的黑色长发在风中摇曳。
“孝女。”背头男吐了个烟圈,肆意看着她的身条,啧啧,这样的姑娘真少见,捡到宝了。
“唉!大家都不好过,但你也清楚,真肉的额度是有限的,给了你别人怎么办?”大汉扫了一眼女孩胸口,吞咽着口水。
“我明白,我……我多给钱。”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慌慌张张地拿出飞屏,看上去卑微到了极点。
“不是钱不钱的事……”大汉假惺惺地转身要走,女孩却突然跪在地上。
“求您了,别家都不出售,我是在副网上看到这里还有肉卖,实在没有别的希望了,您行行好。”
“小笆,咱们自己不还有额度嘛,给她吧。老锵,把烟掐了!进去切肉。”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来到门前,一巴掌打掉了背头男的烟,又拉住女孩的手和蔼道:“姑娘进来坐坐吧,外面要下雨了,等会儿叫个车回去。”
……
中年妇人走进里屋,看见咧着嘴背头男直接踹了一脚。
“怎么不切肉?”
“呦,孙姐,别开玩笑了,肉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嘛,怎么样,睡了?”
“呵呵,比想象的还顺利,就是……”
背头男顿时收起了笑容,他可从没见过孙姐露出这种表情,之前机动队轮番犁地搜查也没让她愁眉紧锁。
“她喝茶了?”
“喝了,很快就睡了,但是我看这姑娘的身条不像个平头百姓。”
“嗨!我还以为啥呢?这年头什么人没有,你看那个定制**,哪个不完美,就是贵得离谱。”背头男不屑道。
“人家那叫定制管家。”孙姐纠正道。
“还不都一样。”背头男吐了口唾沫。“不放心就拉到密室里,正好收拾起来也干净,小笆呢?”
“扒人衣服呢。”孙姐脱了褂子。“我这就让他们先抬进来。”
“tm狗改不了吃屎,上次就是,冒冒失失地在大堂就开练,结果人家皮下藏的小东西直接报警,险些坏了大事。”背头男看她脱了褂子,于是调笑道。
“孙姐准备亲自上?”
“嗯,这姑娘难得一见,如果不是为了大业真不舍得。放血之前,得好好玩玩。”
“孙姐喜欢,让那几个伢子悠着点别玩地太碎就是了,留下一两样风干了还能当纪念品。”
……
地面上糊了一层黏稠的液体,女孩裸身坐在满是血污的冰冷石台上,静静敲击着台边放置的奇特刑具。
铛!铛!铛……
金属的脆响荡漾在挂满残肢断臂的房间,就像地狱的鬼差在打更。
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哆哆嗦嗦地挤在墙角,再也没了往日虐杀无辜的疯狂。
女孩光洁的肉体像是水润的玉器,可已经没有人敢抬头去看。
地上的几摊碎肉已是最好的警示。
孙姐正跪在地上,像个木偶一样不停磕头。
“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我,我儿子他还年轻,他什么也不懂,求上仙开恩,求上仙开恩啊!”孙姐嘶哑的声音在这密室中犹如鬼哭狼嚎。
“孙氏,你和你儿子张笆在这房子里杀过多少人?”
“这……”
“朱粲,韩巢,奇卡提罗斯,杰弗艾尔,左川一政,你们都是受人指使?”
幸存的几个大汉连忙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是孙姐,都是孙姐和臧锵指示的,臧锵就是那个背头,您,您已经杀……已经处决了这个畜牲!我们都是被逼的,上仙明鉴呐!”
噗!
左川一政说的自己都快信了,可他脸上的讪笑还没消失,右半身的肌肉已经被瞬间剐了干净。
“啊!”
阴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一个血葫芦滚倒在地不住惨叫,直到被口中的血沫呛到窒息而亡。
这间密室修的显然十分出色,里面哪怕一丁点动静都传不出去。
“说说吧,轮回教从黑原叛军手里接了什么?运到哪去了?
一人一次,张笆,从你开始。”
女孩转过身,只见还剩下上半截身子的张笆正挂在铁钩上。
他嘴里吐着血泡,显然已经时日无多。
“我,我不,我不知道,求您,不不啊啊啊啊啊……”
张笆的上半身离开了头颅,只剩下脊椎吊在那晃荡。
几个大汉屎尿齐留,仿佛只保留了磕头这一个功能,仿佛要磕晕了才罢休。
“张氏,我说话算话,你是他们的上级,打个样吧?”
“儿子,儿子……”张氏扑倒在张笆的残骸上,已然是疯了。
“婊子!我要把你做成人彘卖到最烂的娼馆去!”
密室的大门被撞开,十几个喽啰跟着一名身着重型机械装甲的男人冲了进来。
姑娘仿佛没听见一样,她从受害者的衣堆里找到自己的衣服,然后找了一个干净地方放好。
但在衣服放下的瞬间,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
十几个喽啰如同布偶般被狂风卷起,撕裂的前胸,散架的腹腔,脱肉的碎骨,如同在工厂内降下了红雨。
女孩静静地停在男人面前,就像刚扫去一片灰尘。
她如同枯井死水般的眼眸紧盯着男人的义眼,让他武装到牙齿的铁躯都开始打颤。
“张方,等你好久了。这里应该只有你这香主知道得最多吧?”
……
面前好像糊了一层灰,傅明揉了揉眼,眼中的世界还是灰蒙蒙的,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嘈杂声,吸引着他缓缓向前。
茫茫缥缈的天地间不见一物,不知走了多久,傅明突然看到远处有个模糊人影,于是急忙跑了过去。
可就算他竭尽全力,脚步还是不受控制得越来越慢,就像在大海中奔跑。
人影似乎在费力说着什么,但耳边的嘈杂让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傅明脑中的焦虑爆发,猛地挣脱了束缚冲了过去。
是个陌生的女孩,自己应该不认识她。
“跑,快跑。”女孩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
傅明心底却突然升起了莫名的恐慌,好像被什么催命的东西爬上了的脊背,他下意识地抓住女孩的胳膊想要离开。
砰!
火光与硝烟中,傅明扑倒在地,颤巍巍地举起手臂,却再也碰不到她。
女孩慢慢沉入黑暗,消失在了雾气缭绕的天台上。
“回来!”傅明大叫一声,脑袋猛地撞上了床角。
……
嗡!嗡!
黑暗中傅明喘着粗气,他看了眼未接电话,然后又拨了回去。
“没事,就是……睡过头了,再等等我,我,我想去趟蒂阑区公墓。”
墙上的电子表正闪着蓝光,17:3,这一觉睡了好久。
ai8就在身边,手上还拿着半截医生开的镇静针剂。
不知什么时候掉下的床,傅明撑起身子,咬牙切齿地扣着自己腹部的肌肉,全身疼的直打哆嗦。
这枪伤完全愈合都快两个月了,怎么还这么折腾?
他看到断在胳膊里的另半截针管,随手拔了出来。
8的投屏上显示着“哭”的表情,连忙给傅明处理注射器撕开的伤口。
“没事了。”傅明挤出了一个笑容。
“都是,我的错,我,叫不醒先生,我,伤了您。”8的电子音配着电子屏上的表情。
傅明轻声安慰,抚摸着它冰冷的机身。
8看上去是个一抓一大把的家庭ai,但它其实是个网络数据伪装的嵌入式人工智能,其出身很可能是上世纪的“黄金年代”。
因为它裹挟的数据中甚至有公元1995年的《earthsong》和28年的bj奥运会开幕式。
虽然这些东西在遥远过去随手就能下载,但在“辞旧迎新”和“数字崩溃”后,大多前时代的文化作品都成了孤品文物。
也不知道它是哪个祖先的遗物,最后由爷爷传给了自己。
8很快恢复正常,随即控制自动窗展开,下午的阳光照进屋里。
“青鱼快车为您服务!今日时间:217年9月12日17:47,欢迎您的使用,奥运会期间请自觉维护大区形象和城市面貌。
谷饲区发生特大案件,正在为您绕行。”
快车停在城郊的电子墓园门口,傅明捧着一束白色菊花下了车。
他识别身份后径直走进休息区等待。
墓园拜访有人数限制,每个人都得排号分组。
傅明看着玻璃房外层层叠叠的电子墓墙,心想如果不是刘瀚和8,自己也应该躺在里面了。
自己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他们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带上鸽语,悠扬的曲调缓缓流淌,西斜的阳光透过玻璃房将人影拉长,傅明发现旁边的女孩在画画,于是偏头看了一下。
那是一幅向日葵。
女孩拎着水桶,手臂和脸上沾着橙色和蓝色的颜料,灰色的头发染着夕阳的华彩。
与之相对的,是她浑身却散发着残酷寒意,就像她的画一样。
“怎么样?你是学美术的吧。”女孩突然问道,她的声音像是三伏天泼下的冰水。
“造型很好,色彩关系也没问题,但……你是军人?”
女孩停了笔,低着头没有说话。
“也许不对,我是看你的笔触和用色猜的,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学过美术?”傅明有些惊奇。
“你的手指变形是握笔姿势不对造成的。”女孩道。
“聪明。”傅明缩回了脑袋,不再打扰对方。
“那首老歌,我能一起听吗?”
傅明愣了一会,点头道:“频道fu,密码154247。”
鸽语的声音很低,这都能听到吗?
过完整个夏天,忧伤并没有好一些
开车行驶在公路无际无边,有离开自己的感觉
……
很快轮到他们这组。
大家收拾好东西,十几个人陆陆续续进了墓园。
傅明今天是来看望自己没救下来的姑娘的。
电子墓墙相当于很多人凑在一起的墓碑,连各自的骨灰盒都在墙中,像一排排摞在一起的铁柜子,只有亲属和认证的好友才能唤出骨灰盒位置的高亮显示。
姑娘的墓墙号是他好说歹说才从一个好心警官那问到的,至于具体在哪就不重要了,因为每道墙都有统一存放祭奠物品的追忆箱和花箱。
他将花放好,淡淡道:“我好像梦见你了。
说来好笑,我们都没见过面,却还能认定那是你。
今天是你离开的第一百天,这里还是老样子,那边是不是更好呢?
希望是更好吧。
一定要更好啊。
昨天案子结了,袭击你的那几个孩子是帮派成员,死掉的那个是因为吸毒过量。
你是清白的,虽然现在还不能公开……
我在想,如果我没发那句宽慰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跑走躲起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
傅明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他情绪失控地靠在墙上,不知道是在哭逝去姑娘,还是哭自己。
“真他妈的狗世道!”
……
傅明离开后,灰发女孩从墙后走出,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