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戈壁滩(2 / 2)
张在觉得自己醉了。朦胧中,他听见于鲜套棋生的话,问他皮毛的价格,收售的差价,以及最好的收购额度。
棋生这小子喝多了,语无伦次,东拉西扯,就不往点儿上说。
戈壁信息不灵通,皮毛价水得不能再水,任皮毛贩子说了算。牧民把皮毛贩子捧上天,好吃好喝好招待,皮毛贩子还是无情地盘剥他们。为了生存,他们明知上当,还是把皮毛卖给他们。
19岁之前,于鲜是骄傲和自豪的,她们一家守着这个好地盘生活,山口子里有一股泉水,经年不止。
屋后是一座石草山,可以供羊儿吃草。在戈壁,有水就有福。
兄长家里主要劳动力,日子过得还算瓷实。因为有水,羊养的好,但总卖不上好价钱。
这天夜里,狂风怒号,所有人喝得酩酊大醉。
感情潦倒的张在,在牧区姑娘于鲜的眼神交流中,找到了对抗压力的方式。他像一只游走于闷罐中的娃娃鱼,没有隐藏之地,只能迎头而上。
第二天,他们打包好历史,笑着谈好皮毛价格。棋生惊愕地张不开嘴。
后来,张在爱上了戈壁的这处山口,爱来这里歇脚。
于鲜生活在连荒草也不稀罕长几根的戈壁,整日受生活熬苦,风沙侵蚀,但脸始终如一的展和白。
张在干的营生不一样,经年累月在外头跑,落下一脸褶子,脸部一放松,褶子里全是灰和沙子。
灾难发生在一次春寒瘟疫。倒春寒天气带来一场暴风雪,戈壁瘟疫四起,传完牲口传人。
年轻力壮的苏方突然倒下,病了两个月就去了。年迈的老人伤心过度,不久也去了。只剩下于鲜和一群羊尸体。
从此,那股山泉水,再也没流过一滴水。河道干涸,鱼虾枯死,戈壁龟裂得令人恐怖。
瘟疫把张在拦在山外,上头下来的卫生队在山外设了关卡,不允许牧民和商人出入,防止瘟疫扩大到城市。
于鲜失去信息,张在每隔几天去一趟山口,看看是否放行,试图打听于鲜的消息。一些不好的念头在他脑中萦绕,他甚至在梦中看见于鲜的尸身。
警报解除那天,张在第一个骑马踏入戈壁。红纱巾在远处摇曳,于鲜远远向他招手,眼中含着泪。
他接受她的哭诉摔打,无声地给予她安慰,抱她回家,让她长久地坐在自己膝头哭泣。
于鲜很多年后还为这一幕感动,这种行为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做到的,冒着生命危险,扮演另外一个女人的勇士。
于鲜失去亲人,也失去赖以生存的羊,未来一片迷茫。
张在想了很多办法,转着问了其他牧民瘟疫之后的打算,但都不适合于鲜,说到底她只是个女人,一个人住在戈壁不现实,安全没有保障,生活没有着落。
这种麻烦让张在愁肠百结,却是他心甘情愿为之承担的女人。这场考验生死的瘟疫,考验了张在对于鲜的真情,这个野性女子开始对张在死心踏地。
不久,于鲜怀孕了,张在更不能丢下她。
他偷偷回了一趟上合旗,和棋生一起去棋生老娘舅住的百根村看了看。他们来这里收过皮毛,每次来都住在棋生老娘舅家。
张在为人实诚,每次来不空手,酒、烟、茶,甚至下酒菜,一律备好捎来。
依靠这层关系,他让棋生老娘舅踅摸了一处院子,悄悄买下来,选了个吉日,把于鲜从戈壁接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