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决,路口(2 / 2)
京城。
文治中一身便装,步履匆匆,来到了大狱入口。
门口的武夫长戈一挥,挡住了文治中。
文治中亮了亮手牌,进到了大狱里。
在婚礼混乱刚一结束,最开始来到的监察军就被一一擒获,监禁起来,进行审问。
刑审司主事是王家人,这事开始便是由王家来办,这群监察军很快就被审判完毕,以徇私枉法,欺君瞒上,滥权渎职等诸罪并罚,直押送到了最深处,等待死刑发落。
戚冯二家处理完事端,为追究王家,将事件状告至三法司,并很快派人接手案件,但接手后,牢里剩下的早就是被王家搜的一干二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死囚。
经过问询后,最终无果,抱着一丝希望,把这群监察军从死牢里放了出来,放在普通牢里,看看他们会不会吐出什么结果。
这么几日下来,还是一直没有结果,这群人就被搁置在了监狱里。
各处走访,几乎所有证据都被王家所回收,或是销毁。
无奈的情况下,文治中只得来到了大狱,来亲自走访下这群监察军碰碰运气。
大狱在地下,灯光昏暗,两旁铁栏杆锈迹斑斑,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透过这栏杆,幽幽地往外看着。
狱中的空气很潮,伴着发霉和腐臭的气息,给人无比压抑的感觉。
文治中左拐右拐,来到了监押着那群监察军的监牢前。
一个牢中躺着几个人,身下垫着灰仆仆的草垫,身上一身囚衣还算新鲜,染着斑驳的血迹,所有人都蓬头垢面,胡子拉渣,很难让人把这群囚犯和几天前还神气的很的监察军联系在一起。
文治中微微叹了口气。
文治中打量了一番,勉强辨认出一个人,那人散乱的头发随便梳了个髻,露出带着伤的脸——这正是那天监察军的领头人。
钥匙拧动,狱卒把牢门打开。
文治中挥了挥手,让狱卒退下,表示这里有自己就行。
他轻轻蹲下,静静看着靠倚在墙边的那个领头。
沉默良久,文治中方开口道:“老哥,在牢里待的很苦吧。”
对面没有说话,双眼无光,如一泓死水。
文治中抿抿嘴,继续道。
“我能看出来你们过得很苦,但我……这回还是有一个请求。”
文治中低下头,叹气般的口吻说着。
“我希望您能说些话,帮我们指控王家。”
对面的领头依旧无言,若不是双眼还会眨动,便与死人无二了。
文治中又看向牢里的其他人,其他人皆不言语,沉默地避开了文治中的目光。
“我知道各位都很无辜,如果你们能提供一些证据,或者就是提供些口供,我发誓以证,肯定把各位保出,并重赋各位职差,出金善恤家人。”
“去你他妈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你们上层的人怎么愚弄我们,我都看遍了,什么誓言,都他妈狗……”
他旁边的几个人忙抚抚他的后背,把他的嘴捂上,没让他把话骂出来。
无言。
又回到了寂静中,其他人都不愿说话,但文治中能感受到他们眼中幽幽的愤怒。
“文某说的话,句句可落地,决无欺骗之言语。”
无人回应,都沉默回自己的世界中。
“我知道你们是无辜的,我们戚冯两家也是受害者,你们是被王家抛弃关进来的,何须再为了他们而死守一句话啊。”
几声叹息,依旧沉寂。
“此案结后,肯定让大家再过回好日子的,各位帮小官一个忙吧,小官一定说到做到。”
文治中说着拿起自己腰间的令牌。
“就以此物担保。”
“大人,案结之后,我们照样是私动出兵,充王家之党羽,徇私枉法之罪也。”
一个声音从墙角传来,文治中看过去,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什么。
“大人,我们并不信任你,你走吧。”
另一个声音道。
文治中不死心,抓起那领头的手,把令牌放在领头手中。
“您再考虑一下啊,我肯定会说到做到的。”
文治中捏着那头领的手,十分认真地盯着那头领道。
那头领还是如死人般,眼神空洞,一动不动。
文治中见此,欲起身。
那头领蓦然抓住了文治中的手,使劲地拉着,整个人一下子跪了下来,眼神惊恐。
“大人,我们真的只是奉命行事,我们是无辜的,您别再审了,您放了我们吧!”
他无助地拉着文治中的手,哭腔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哈哈哈哈哈…”
他诡异的笑着,又倒回了之前的姿势,停在了之前的沉默。
文治中沉默,又蹲了下来,把被还回来的令牌塞在头领手中。
“有了他,兄弟们在牢里能好过点。”
说完,良久,无言。
文治中走出这个监牢,又去其他牢房中查看。
其他的牢房大同小异,要么不信任他的话,要么便是根本没人听他说话,一圈下来,一无所获。
“把他们身下的褥草换一批新的吧。”
文治中叹了叹气,轻轻和赶来锁门的狱卒说道。
狱卒连连点头,把门嘎吱嘎吱拧上,笑着朝文治中躬身行礼,文治中便让他先下去了。
文治中独自向牢房外慢慢踱去,再打量了一遍两方麻木的囚徒,自己属实没办法让他们信任。
案件的线索全部短线,状告王家无异于痴人说梦。
“大人!大人!”
文治中回过头,一个苍老的声音急切地呼着他。
文治中一扫,之间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扒着铁栏杆,呼唤着他。
文治中到老头旁边蹲下,老头很高兴,咧着嘴道:“大人,帮小的把鸡腿拿过来呗。”
他的眼睛朝着不远处溜着。
文治中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是一个空牢房,里面有一碗被打翻的鸡腿和米饭,想必是一个犯人被拉去行刑,死前饿着肚子走的吧。
文治中又呼来狱卒,把牢门打开,他把鸡腿饭吹干净,放在没脏的饭上,走进老头的牢中,把饭碗放在老头的手上。
老头喜笑颜开颜开,跟文治中磕了好几个响头,端起碗来要吃,却又溜了眼旁边的狱卒,最终没敢开口。
文治中见状,对狱卒挥了挥手,待狱卒走后,便道:“老伯,放心吃吧,没事的。”
只见老头狼吞虎咽地塞着鸡腿和饭,文治中看他这副模样,像是几个月没吃上饭了,便道:“老伯,用我再给您送一份鸡腿饭吗?”
老头连忙摆摆手,先磕了个头,然后抓着文治中的手道:“老夫有罪之人,命里没有福分再去享用给我的佳肴了,捡些别人不要的已经足够了,您要是让我提前把福享了,岂不是害我?”
文治中一怔,老头趁说话的时候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他没敢直接细细盘摸,不动声色地悄悄把物件放进衣兜里。
他见老头坚持,便也没再为老头要些别的吃食。
老头吃完,恭敬道:“大人,您请小的这一顿啊,小的属实是欠你大恩情了,老夫一介阶下囚,也没什么能报答的,您要是想了解些牢里的事,就找老夫,老夫能知道的都和你说。”
文治中点了点头,道:“您是一直一个人住在牢房里吗。”
老头摆摆手。
“可不是,牢里面本来三四个人,有一个放了,其他几个押走死刑了,后来还有一个被拷打的小子,没几天伤势过重死了。”
文治中轻轻点头,听老头不断絮叨着牢里的事情。
大狱门口,文治中沉思着走出,老头看起来被关了挺长的时间,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了,絮叨的也只是牢里的一些大小事情,而且还喜欢血淋淋地说。
听他讲完,也没听出什么有帮助的,看来这老头可能并没有触及到和这事件有关的事吧。
倒是他偷偷摸摸给我的东西,不知何物,回去研究看看,也行能有什么别的发现吧。
文治中心中暗道。
蓦然,他一回神,便看到一个笑眯眯的身影在门口前,冲他点了点头。
“文大人,来调查了啊!”
文治中走上前,拱拱手道:“是啊,林大人,这事情三法司还没处理完,我再查看一番。”
林震芩笑着拍拍文治中的肩:“哈哈,大人真是尽心尽力了,大中午也不歇着。”
文治中有些不习惯,但也跟着笑了笑。
说着,两人便一同逛在街上走着。
“林大人来大狱是来做什么啊?”
文治中试探地问道。
“哈哈,当然是来找文大人您啊。”
林震芩很认真地看着他,文治中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好在林震芩继续接着自己的话道:“文大人您也是,为什么要一直这么尽心竭力呢?揪着不放,这一件小事,非要伤了双方和气,都付出些代价,来分个高下吗?”
文治中沉默,这是立场问题,林震芩的话里面已经带了火药味,他不想直接硬说回去,但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大人,我可能是有些强迫了,不找到个真相总觉得睡不好觉啊。将来有空的话,咱们二人倒可以一同出城去转悠转悠,没准我这症状能缓解点啊。”
良久,文治中开口。
“对了,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哈哈,没什么是,只是一直以来,和文兄相谈甚欢,今天想找文兄散散心谈谈吧。”
“今天也怪我,非要说些政事,你我二人今日之气氛便又显不快了。”
……
林震芩不时的说些什么,文治中微笑着应和着。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戚府和王府的分道口。
文治中一拱手,准备道别。
林震芩突然靠在他耳边,轻轻道:“侠君啊,昨天你去闯鉴案库了吧,东西都被我收好藏走掩饰住了,你也不必这么冒险再去四处寻查了。”
文治中骤然一惊,眉心微跳。
“不必担心,事情都被我压了下来,我不会往外说的,但你可别再为我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藏啊。就这样吧,好好呆着,你也没必要再去做点别的,咱们正常地把案件结束。”
林震芩笑着拍拍文治中的肩膀。
“这回下手有点重了,人到现在还没醒呢。”
林震芩笑着拱拱手,朝着王府离去。
文治中在原地愣住,看着林震芩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才摸摸转过身,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